有時候付自安挺佩服大愆寺苦修士的。隻要他們出沒的地方,周圍就必會有很多門徒皈依。


    付自安想不通啊,他們哪怕是承諾個血冥往之上的美好世界呢?都沒有,他們就說自己的苦該自己受。純受苦,居然還有人願意皈依……怎麽想的呢?


    實際上,門徒都有一種心理,苦修士承受的苦多了便能登臨大道。而自己的受苦,就是白白受苦,所以肯定是方法不對。


    皈依大愆寺應該是個正確的方法,隻要成為門徒,一定會讓命運得到改變。這輩子或許不明顯,下輩子難說可就是修士老爺了。


    當然了,也還有一個因素,那就是其他宗門的修士老爺,看都不看俗世一眼。全都在雲端縹緲著。


    而大愆寺則願意紮根凡事,還跟普通人說說苦為什麽要自己承受,這種頗有深意、哲理的道。普通人不懂許多,隻知道神仙的都是好的,聽著就完了。所以,純受苦也有門徒……還不少。


    牧場距離林場也很近。因此牧農,有大半是大愆寺的門徒。知道付自安要和破妄齋的林場作對。他們便哭著開始打包行李,拖家帶口的準備離開。


    門徒如此,不是門徒跑的更快。因為去指證修士老爺這種事,聽著就是這麽的可怖,令人膽寒。誰也不想成為修士鬥爭當中的炮灰、馬前卒。


    於是乎,林場的牧農就跑了九成,剩下一成基本是跑不動,或者是沒地方可去的人。


    付自安似乎也變成了苦修士,一直念叨著:“苦應自承,苦應自承。”


    其實看著那些梗著頭離開的大人,付自安心裏還沒什麽波動。隻是看見他們的板車上,還坐著大聲哭泣的孩童,付自安難免會覺得心情糟糕。


    可也沒什麽辦法,隻期盼他們能有更好的出路吧。


    隻不過,上遊毒水戕害牧農的人證,確實就不好找了。剩下的那些,付自安也不願去為難他們了。


    再想辦法唄。


    ……


    牧場地方是很大的,麵積比素縣還大的多。但牧農人很少,總數不到三十戶。


    這一整片牧場,在白玉京的官方規劃中被稱之為“羊縣”。一個總戶數不達三十的牧羊之地,還派個縣執就沒必要了。隻是在牧農之中選了個德高望重的當裏長,然後由京兆府直接管理。


    京兆尹當然不會管養羊這種小事。府內設一小官名為“監牧”,主要的職責就是確保牧場是牧場,沒有被偷偷的改成稻田、桑田之類。


    監牧也不是專人充任,而是由其他官員兼任。


    付自安問梁玉清羊縣的監牧是誰,這家夥露出了靦腆的笑容。付自安也沒問他怎麽不早說,隻是露出了更加燦爛的笑容。


    梁玉清頓時感覺不妙。便表示什麽都好說,不論付都尉做什麽,他這監牧都全力支持,隻要提前商量一下就行。


    監牧也管牧場的稅收問題。不過白玉京周圍的牧場有些特殊,所以稅負不高。每五十口羊,年征羊毛兩斤、羊皮兩張、羊羔一口。


    還有相當寬鬆的免稅政策。比如碰上疫病、極端氣候這些問題。隻要達到十口損三的損失程度,請幽穀魂修驗明後,就可以免去當年的稅負。


    顯然定下這些政策的人,還是聽過“家財萬貫帶毛不算”這種話的。但問題是,他似乎不太了解魂修。魂修不會管羊是因何而死的……所以,這免稅政策落實起來也不容易。


    實際上前幾年,牧場的損失也不小,但享受到免稅的,就沒有了。


    當然了,也看羊的主人是誰。如果是付自安的話,相信他們會非常樂意幫付自安做證明。可今年的稅負已經上繳完畢,付自安似乎也還是享受不到這項政策了。


    “不行,得把多繳的稅討要迴來。”正想著怎麽搞事的付自安不想錯過這個機會。


    “這怎麽可能?”梁玉清有些無語。


    付自安笑道:“這有什麽奇怪,嶂州就有因政策改變退還多收稅負的案例。難道國朝沒有?”


    梁玉清細細想了一下說道:“有是有,稅溢者返嘛,自古都是這麽定的。可問題是,國朝曆史上都是出現大規模的征稅執行錯誤、災害、政策調整,才有這種退稅之事。就我們一家……不大好辦吧。”


    “你就說依律‘稅溢者返’有沒有規定必須是集體事件?”


    梁玉清搖頭。


    “那就行了,去請衙門的魂修來幫我驗明損失原因,據實上報。”


    梁玉清長歎一聲道:“好,好。退,我做主,退!”


    梁玉清是想著牧場稅收也不算多,自己掏錢退給付自安吧。梁玉清在國朝裏沒地位,但是錢還是有的。何況跟付自安走的近了之後,錢來的更快,更順暢了。也不是貔貅隻出不進,該吐的就吐點咯。


    但付自安就不樂意了,他瞪眼嚷道:“我看的上那仨瓜兩棗嗎?我是要上麵知道有毒廢水的事!”


    梁玉清“嗯嗯啊啊”半天,顯得十分為難。


    付自安歎氣:“你有什麽好為難的?就說是我逼的都不會嗎?”


    “行吧……”


    ……


    桃瀅瀅曾經對付自安說過“白玉京見。”,付自安到京城很久了,還是沒有見到這位大胡子的美少女。


    不過,承她的恩情還真是不少了。玉京城裏的魂修都知道,付自安是桃行走的朋友,對付自安都有好臉色。


    證明一些羊羔是死於毒水,當然是沒有問題的。


    於是,退稅的事就被放在了京兆尹沈言的案桌上。看完文書,沈言怒視著梁玉清喝道:“這種事,你就不知道攔著點!還往我這裏報?!”


    梁玉清苦著臉道:“大人,天地良心。我是準備自掏腰包給他退了稅款的!可那位爺哪裏依我?我這點斤兩,不夠他掂的,沒辦法啊!”


    沈言臉色稍微緩和,思忖片刻他點點頭道:“這也倒是個辦法,那就退給他好了。”


    於是乎,付自安就收到了來自京兆府撥發的退稅款項。


    硬生生把繳上去的稅給討要了迴來,這也算是可以載入國朝史冊了。


    可看著被退迴來的十個小金錠以及一筐銅錢,付自安十分無語。金額還是太少了,誰都不心疼,個個都想著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但付自安還真是不明白:“我就想不通了,你們就這麽有錢,喜歡自己貼?”


    梁玉清看著懊惱的付自安,笑著問道:“您是真的懊惱,還是假的懊惱?”


    付自安不解:“我看起來像演的嗎?”


    “那……您是真的沒想明白了?”


    “哦,那就請上官給我指點清楚了。”


    梁玉清湊到付自安耳邊對他道:“沈大人還是得公事公辦啊。不過,我以為,沈大人還是偏袒你多一些。”


    梁玉清一提醒,付自安很快揣測出了其中的道理。付家和韓家相爭,誰都不想被裹挾進去,這是前提。


    如果沈言把這件事搬到國朝會上去,就像是在幫付自安出頭,這就算被卷進這件事中了。而如果他把這件事按下來不管,甚至反過來向付自安施壓,那麽沈言就是在幫緣鸇啊。


    但沈言都沒有,他隻是公事公辦給安排了退稅,這基本已經是偏向付自安了。


    因為這件事,緣鸇的紙坊排放毒水是事實。付自安按律追究,也合情合理。


    從旁人看來,沈言這個京兆尹總不能無視一個少上造的訴求。所以此舉也談不上偏袒付自安。甚至,還顯得他這京兆應也是無奈啊,沒辦法唄。


    而付自安有理,他隻要保持中立公事公辦,就相當於幫付自安了。


    “所以,我應該加大力度?”付自安問道。


    “哦,我聽見何師弟在叫我,我去看看。”梁玉清說著便向門外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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