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姑娘,快醒醒!”


    六月初,正是華京一年之中最熱的時節。


    聞溪閣裏,柳芙身著一襲青黛色襦裙,側身躺在窗邊的榻子上小憩。


    她的手邊還放著一本翻開的話本子。


    她的唇色偏淡,微微抿著。


    似是被外麵的聲音吵醒,她緩緩睜開雙眼後,睡意朦朧的眼睛裏還帶著幾分倦意。


    此時一道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地傳了過來。


    “姑娘,別睡了,出事了!”


    柳芙打著哈欠,眼角帶著水意,她慢吞吞地問道:“靜蘭,怎麽了,是母親有什麽吩咐?瞧把你急的。”


    下月初七是她的及笄禮。


    及笄後便要定親。


    要想當好主母必然要會算賬看賬,所以這段時日,母親每日都送來一本賬簿讓她仔細核算。


    今日她算好賬,便如往常一樣讓靜蘭將賬簿給母親送還過去。


    靜蘭喘著粗氣,額上冒著細微的汗水,因為著急,她是頂著晌午的烈陽一路小跑迴來的。


    抬手拿出帕子擦了擦額上的汗,她深唿幾口氣後略顯焦急地說:“姑娘,剛剛我去送賬簿的時候,聽正院裏的人傳話說大姑娘退燒了,今日侯爺休沐,現下侯爺和夫人已經過去探望了。”


    靜蘭停頓一下後繼續說道:“迴來的路上,我還聽到剛從大姑娘院子裏出來的下人說大姑娘退燒後就在老夫人懷裏哭訴……也不知道那邊在搞什麽幺蛾子,咱們趕快過去瞧瞧吧!”


    而且去晚了,老夫人又該指責自家姑娘不敬重、不關心嫡姐了。


    這句話靜蘭沒有說出口,也不是她一個丫鬟有資格說的,隻能暗暗在心裏想著。


    柳芙聽到靜蘭的話,一時之間有些哭笑不得。


    她還以為發生了什麽大事,原來是嫡姐退燒了。


    靜蘭還是不如靜蓮穩重,不過是嫡姐退燒而已,有什麽大驚小怪的,她就算午睡醒了再去探望,也挑不出她的錯來。


    不過嫡姐在祖母懷裏哭鬧?這倒是有點意思。


    至於靜蘭說的怕嫡姐鬧出什麽幺蛾子來,柳芙倒是不擔心的。


    平日裏,嫡姐最多在一些小事上給她使絆子讓她不順心,或是和祖母告狀說自己不學無術態度懶散給永昌侯府丟人,以此來襯托她身為嫡長女的風範和威嚴罷了。


    嫡姐向來自視甚高重規矩,此番有失大家閨秀身份般的哭鬧,定不會是因為她。


    “姑娘?”


    見柳芙對自己剛才說的話沒有任何反應,靜蘭心裏有些著急,又不知該如何催促柳芙。


    她在柳芙身旁伺候也有五年了。


    這五年來,但凡大姑娘那邊出了問題,遭罪的都是自家姑娘。


    就比如去年大姑娘吃了桂花糕後不舒服,老夫人便將做糕點的廚子趕出府了,而自家姑娘最愛吃這個廚子做的各種糕點。


    類似的事情還發生過幾件,所以在得知大姑娘不同尋常的哭鬧後,靜蘭就一下子慌了神。


    因為她腦海裏第一反應就是大姑娘又在想法子為難自家姑娘了,便想讓自家姑娘早點過去,也好見招拆招。


    誰知道自家姑娘竟然完全不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這時一個中年嬤嬤走了進來。


    她看到額頭帶汗的靜蘭,臉上劃過一抹驚訝。


    身為姑娘身邊的大丫鬟,靜蘭向來是幹淨體麵的,就算是有急事跑腿,也會指使小丫頭們去做。


    “靜蘭,你這是怎麽了?”


    見到李嬤嬤,靜蘭快速把事情經過說了一遍,然後眼含期待地看著李嬤嬤。


    她雖是柳芙身邊的大丫鬟,比旁人多了幾分體麵,可有些話也不是她可以說的。


    但李嬤嬤不同,李嬤嬤是夫人的陪嫁嬤嬤,也是姑娘的奶嬤嬤,聞溪閣裏的管事嬤嬤,身份比她高了不少。


    李嬤嬤聽完後便知道柳芙這是沒睡醒起床氣發作,使小性子呢。


    這會兒越勸越不好使。


    她的臉色掛著一抹溫柔的笑容,聞聲對柳芙說道:“姑娘,您若是沒睡醒,就繼續睡一會兒,咱們下午再過去探望也沒事,畢竟隻是同父的姐妹,平日裏關係也不算親近,麵子上過得去就行了。”


    柳芙這一輩的兄弟姐妹不過才四個而已,卻有四個不同的生母。


    嫡長女柳鈺是原配夫人所生,嫡次女柳芙是繼室夫人所生,庶女柳晴和庶子柳楦是兩位不同的姨娘所生。


    原配夫人生下大姑娘後就撒手人寰,侯爺怕大姑娘沒有母親照顧便想續弦。


    然而高門貴女裏侯爺看得上的不願意做繼室,願意做繼室的侯爺還看不上,於是侯爺便娶了父親官職不高但膚白貌美如花似玉的李氏為繼室。


    李氏出身低,底氣自然不足,再加上老夫人慣是個強勢的,成婚後一直壓在李氏頭上。


    侯爺那會兒年輕氣盛,也不是個體貼的人,根本不管李氏在侯府的處境,並且後院裏溫柔體貼美貌動人的侍妾也不在少數,李氏不得不委曲求全任由老夫人立規矩。


    剛進府的那幾年,李氏的日子過得如履薄冰。


    直到自家姑娘四歲那年李氏再次懷孕,卻被老夫人害得沒了孩子傷了身體。


    為了壓下這件事不讓侯府名聲受損,老夫人隻能退讓放權,因此李氏在成婚五年後終於執掌府中中饋,不再處處受老夫人限製,日子這才漸漸好過了起來。


    侯爺也因此對李氏心中有愧,同時對老夫人生了些許埋怨,畢竟李氏肚子裏的是一個已經成形的男胎,若不是老夫人在李氏孕期還強行立規矩,也不會讓他失去嫡子。


    這麽多年來,李氏也再未有孕,沒能有個嫡子傍身,就算已經牢牢把持侯府後院的一切,終究無法徹底硬氣起來。


    而老夫人畢竟是親祖母,一個孝字就能壓倒一切,自家姑娘這些年沒少在老夫人那受委屈。


    想到這些糟心事,李嬤嬤的心裏就是止不住的歎息,覺得上天不公。


    自家姑娘這麽乖巧懂事,明明應該人見人愛,結果老夫人偏偏是個睜眼瞎,根本看不到姑娘的好。


    聽著李嬤嬤的話,柳芙抬手揉了揉眼睛,緩緩從榻子上坐了起來。


    算了,都已經醒了,就算繼續睡怕是一時半會兒也睡不著,還是去嫡姐那看看她究竟在鬧什麽吧。


    她小聲哼唧道:“終歸是嫡親的姐妹,既然得了信,我還是去看一看吧。”


    *


    翠華苑內。


    大姑娘柳鈺躺在床上,她連續高燒幾日,一直臥床昏睡著。


    隻是那偶爾顫動的眼皮,似乎表示著她睡得並不安穩。


    夢中快速閃現著一個接一個的畫麵。


    她夢到自己滿心歡喜地嫁給了靖國公世子靖司辰,根本不在意對方不能人道的傳言。


    可靖司辰對她卻沒有絲毫的感激,新婚當晚便與她發生爭執,直接甩袖離開,當著那麽多人的麵,狠狠給她一個無形巴掌。


    靖司辰性格冷漠做事專製,遇事根本不在意她的態度和看法,完全不給她這個主母留絲毫顏麵。


    夢中他們頻頻爭執,成婚半年卻未曾有過半刻溫情,更別說同榻而眠。


    她就如同靖司辰娶迴來的擺件,還是個沒有任何尊嚴體麵無人在意的擺件!


    還夢到靖司辰放著舒適的華京不待,偏要去窮苦的西北之地任職,這一去便是十數年,還麵無表情地說不會帶著她一起去,讓她留在華京“享福”。


    夢中的她得知此事後毫無貴女形象,大聲怒吼道:“我要與你和離!”


    然而站在她身前的靖司辰隻是眼神厭惡,猶如看垃圾般看著她說:“那就離!”


    夢中他們最終沒有和離,因為她的父親永昌侯不同意。


    靖司辰走了之後就再沒迴來過,甚至連一封家書都沒給她寫過。


    她成了整個華京的笑話,終日悶在府內鬱鬱寡歡不敢出門。


    接著夢中的畫麵一轉,她夢到了嫡妹柳芙。


    與她不同,除了美貌一無是處的柳芙卻堪稱人生贏家。


    柳芙與妹夫夫妻恩愛,婆母疼愛,即便成婚多年無所出,寧願認個養子,府裏依舊沒有納任何妾室。


    並且妹夫的官職節節攀升,後來更是成了最年輕的內閣首輔,她婆婆還逢人便說是娶了個賢妻旺夫……


    夢中畫麵閃過的太快又不甚詳細,她不懂為何她和靖司辰之間無法像尋常夫妻一般相處,為何他們頻頻爭吵,為何靖司辰總是對她冷言冷語態度冷漠,還用看垃圾的眼神看著她……


    明明是靖司辰傷了那處不能人道,連他之前的未婚妻也因此棄他而去。


    敢問那些高門貴女哪個願意嫁給他,然後守一輩子活寡!


    是她,不顧這些傳言答應嫁給他。


    可靖司辰卻對她沒有任何感激之情!


    一想到夢境中的她體麵全無,連從前她瞧不上的人都在背後笑話她,說從前看走了眼,原來永昌侯府最優秀的姑娘根本不是大姑娘柳鈺,而是名聲不顯的二姑娘柳芙,說她根本比不上柳芙!


    就因為柳芙嫁了個更好的夫婿,外人就把她未出閣前十六年的所有努力全部否定,所有人都將她放在柳芙腳下任其踩踏……她完全無法接受這樣的未來!


    如果嫁給靖司辰後的未來已經注定,那她決計不會再重蹈夢中覆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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