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的沉默後,柳芙喃喃自語:“她才十五歲呀……”


    這一刻,她不敢想象這個十五歲的姑娘究竟經曆了什麽。


    明明比她的年紀還要小近一歲!


    甚至,她開始希望靜蓮她二哥找錯了人,這個姑娘並不是她要找的真千金。


    不是她嫌棄這個姑娘,或是認為這樣的姑娘不配成為國公府千金。


    而是她怕生活沒有讓這個姑娘崩潰,真相帶來的落差感會將其毀滅。


    這個姑娘本該千嬌萬寵無憂無慮長大,最後嫁給父母為她千挑萬選的佳婿,然後生兒育女夫妻恩愛,美滿一生。


    可現在卻是從小寄人籬下,吃不飽穿不暖,每天醒來都是幹不完的活,小小年紀就成為人妻,還要一個接一個地生孩子。


    如果這種事發生在柳芙自己身上,她知道真相後,她會瘋狂的,再是陽光開朗的人也會控製不住去遷怒怨恨報複!


    “你二哥會不會找錯人了?”


    靜蓮何嚐不明白柳芙的想法,可現實總是殘酷的。


    她緩緩從袖子裏抽出一張卷起來的畫像遞給了柳芙。


    “姑娘,這是我二哥讓人畫的那位姑娘的畫像,您瞧瞧吧。”


    柳芙雙手顫抖地接過了畫像。


    隨著畫像一點一點展開,她心裏最後一絲希望瞬間破滅。


    畫像裏姑娘的臉雖然看著髒兮兮的,可五官與三爺靖司齊長得幾乎一模一樣。


    就憑這張臉,她就可以確認一切。


    將畫像收好,柳芙心情沉重地歎了口氣,說道:“跟我詳細說說她的情況吧。”


    靜蓮點點頭。


    “她叫大丫,三歲那年以童養媳的身份被她公公楊大樹帶迴靠山村。”


    “楊大樹一家三女一兒,她的童養夫就是楊大樹家唯一的寶貝疙瘩楊小寶。”


    “身為家裏唯一的男丁,楊小寶從小被父母寵著,什麽活都沒幹過。”


    “楊大樹家本來是村裏最窮的人家之一,可在將大丫帶迴來後不久他家就發了筆橫財,不僅蓋了新房子,還花錢讓楊小寶讀書。”


    “可惜這楊小寶一點讀書天賦都沒有,聽說讀了這麽多年書,連字都沒認全。”


    “楊小寶有三個姐姐,現在都嫁人了,以前她們沒嫁人的時候,家裏的活可以幫大丫一起幹,再加上大家都是姑娘,在楊家的待遇都差不多,所以四個姑娘之間互相取暖,大的幫小的,大丫十歲之前的日子過得雖然不好,可也沒有想象中那麽差。”


    “真正的苦日子從她十歲之後開始,十歲之後,家裏三個姐姐全都出嫁了,最小的三姐才十三歲,就被楊大樹兩口子換了彩禮嫁出去了。”


    “家裏沒有人再幫大丫幹活,她每天要洗衣做飯,還要伺候菜園子和種植的地。”


    “大丫十三歲那年,隨著年齡的增長,身體逐漸也長開了,髒兮兮的外表下也藏不住她精致的五官,據說有地主老爺人要出十兩銀子買走她當小妾,可視財如命的楊大樹卻沒答應,還轉身就給楊小寶和大丫擺了酒。”


    “一年後大丫生下了大姑娘,楊大樹一家重男輕女,根本不稀罕一個丫頭片子,她吃不飽沒有奶水,孩子天天餓的哇哇叫,轉眼一年過去,她又懷上了第二個……”


    將大丫的情況簡單說清楚後,靜蓮繼續道:“現在楊大樹一家已經在來華京的路上了,我二哥自稱是楊大樹一家的遠房親戚,讓他們來探親,對於愛占便宜的楊大樹一家來說,有個有錢親戚主動上門認親,別管是真親戚還是假親戚,有好處蹭就行。”


    “於是他們立刻收拾東西跟著我二哥走了,對外隻說去探親。”


    “我二哥說預計要三五天才能到華京,因為車上有女人和小孩,自然不能像他去時一樣快馬加鞭抓緊趕路。”


    柳芙點點頭,對於靜蓮二哥的辦事效率她很滿意。


    三五天的時間,也夠她思考該如何做的了。


    “行,先讓我一個人冷靜冷靜吧。”


    靜蓮離開後,心亂如麻的柳芙癱坐在椅子上。


    她沒想到此時她會陷入兩難的局麵。


    一開始,她找這個姑娘,就是為了證明靖司菀不是真千金,張嬤嬤用自己的女兒換走了真千金。


    她是為了扳倒張嬤嬤才去調查的。


    可隨著調查結果越來越深入,她開始產生更多的思考。


    這個姑娘太苦了,她不想讓自己也成為給對方製造痛苦的其中一個人。


    她不知道對大丫而言,能否接受的了她本該過著靖司菀的一生。


    如果大丫知道一切之後情緒崩潰,陷入到痛苦中無法自拔,心中隻有遷怒報複等負麵情緒。


    那麽多大丫而言,是不是不知道發生的一切,隻安穩平靜地過完一生更加好?


    柳芙承認,她有些聖母心了。


    可她不是高高在上的上位者,也不需要用別人的痛苦去達成自己的目的。


    她相信,沒有哪個正常人能在知道大丫的真實經曆後,還願意去在其傷口上撒鹽。


    如果她不感情用事,身為一個局外人,既然已經調查清楚了一切,她就應該將選擇權交由到靖司辰和靖國公府的其他人身上。


    畢竟,他們才是血濃於水的親人。


    可她是一個有血有肉有情感的普通人,她不知道以大丫這樣的經曆,靖國公府眾人知道後,可以心無芥蒂地認下她嗎?


    柳芙不能保證靖國公府其他人願不願意認下,但她知道靖司辰一定願意,一定會接迴自己的親妹妹。


    可真假千金的事一旦曝光,定會驚爆全華京。


    到時候所有人都會知道靖國公府的真千金從一出生就被個嬤嬤換掉了。


    而真千金這些年慘痛的過往也被扒出來。


    到時候靖國公府將會處在輿論中心。


    身為高門貴族出身,柳芙知道這些人將家族臉麵看得有多重要。


    如果靖國公府不能給這個姑娘一個妥善的安排。


    如果她的所作所為會給這個姑娘帶來更多的傷害,那她寧願選擇不去曝光這個真相。


    靖國公府的眾人,不僅僅是認下真千金,他們還要發自肺腑的認可新妹妹,愛護新妹妹,幫助新妹妹走出陰霾,絕對不能有一絲的嫌棄。


    靖國公府的眾人能做到嗎?


    柳芙從來不高估人性。


    她無法不糾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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