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默推開了院門,遠遠的就聽見了客廳裏傳來的嘈雜聲音。


    這種情況在他父親陳軍每次迴來時都會發生一次,邀上幾個狐朋狗友在客廳裏喝酒到醉倒。


    此刻,客廳裏已經是一片狼藉,酒瓶歪歪斜斜的倒在桌子底下,濺出來的酒液在地上留下一大片濕潤。


    男人們紅著臉,大著舌頭,正在吹著牛。


    刺鼻的酒味讓陳默憋住了氣,他沒有理會幾人看過來的目光,往自己房間走去。


    就當是沒看見,免得影響心情。


    繼母王之梅顯然是帶著她那個兒子跑到外麵去了,對於陳軍帶著這幫朋友來家裏喝酒,她自然厭惡的,不過吵過幾次後也就聽之任之了。


    陳軍也發現了晚歸的陳默,借著酒勁,他搖搖晃晃的站起身來……


    “站住,你個兔崽子一天都死哪裏去了?


    都不和我說一聲,還有沒有把我這個當爹的放在眼裏?”。


    他說著話,搖搖晃晃的走近了。


    嘴裏的酒氣讓陳默一陣反胃,不由得倒退了好幾步。


    陳軍見他一臉嫌棄的表情,沒有迴答他的問題,不由得火氣上冒。


    忽得上前幾步,揚起手掌朝著陳默的臉上打去。


    桌子旁幾人見他這樣要打兒子,酒都醒了幾分。


    巴掌自然沒有打在陳默的臉上,陳默抓著陳軍的手掌,冷冷的盯著他的眼睛。


    手被陳默捏的發疼,陳軍看著比自己高出一個頭的陳默,一時間竟不敢再動作。


    嘴裏恨恨的道:“你個白眼狼,等高考完你就給我滾得遠遠的……別想從我這裏拿到一分錢!”。


    陳默深吸一口氣,閉上了眼睛。


    半晌,他放開了陳軍的手,就往二樓走去。


    和他多說一句話陳默都覺得惡心。


    見到自己的朋友都看了過來,陳軍頓時覺得臉掛不住了,罵罵咧咧的就要上前去追陳默。


    那幾人趕忙跑過來拉迴了他,嘴裏勸著。


    陳軍恨恨的看了樓梯口一眼,就招唿朋友繼續喝酒。


    陳默迴到自己的臥室,關上了門,把書包放在桌子上,疲憊的躺在床上,愣愣的看著頭頂的天花板,那裏黑漆漆的,仿佛下一秒就會有一個什麽東西爬出來。


    聽著從樓下傳過來的大聲吹牛和劃拳聲,陳默拿過枕頭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隻是效果似乎不大,他站起身來,在靠近床頭的抽屜裏拿出了一張有些泛黃的照片。


    照片被剪過了,隻剩下了差不多三分之二的部分。


    他打開了台燈,坐在書桌前,定定的看著裏麵的人……


    一個年輕漂亮的女人抱著一個約莫三歲大的孩子,笑得很溫和。


    孩子就穿著開襠褲,小腿肥嘟嘟的,眼睛直視前方。


    張著小嘴,笑得很純淨……


    陳默耳邊仿佛聽見了孩子小嘴裏發出咯咯的笑聲。


    照片裏的那個孩子,是他。


    而那個女人,是他的母親,那個在他七歲時就去世了的母親。


    女人溫和的笑意仿佛動了起來,陳默不由得嘴角揚起,笑得很純粹……


    眼睛模糊了,畫麵裏母親的臉有些看不清了。


    陳默沒有去擦拭眼淚,任由它順著臉頰滑落,眼前的景象又清晰了起來。


    看著照片,陳默柔聲說道:


    “媽……我又交新朋友了,她是個很好的人


    和溫嵐一樣,對兒子很好的


    對了,我現在在幫她補課,她答應一天給我兩百塊錢呢……


    等我高考完,我們就離開這裏,我肯定能考個好分數的


    到時候兒子帶你去看看大學校園……”。


    陳默壓抑著自己的情緒,沙啞著嗓音絮絮叨叨的說著。


    這是他一直以來的習慣,每當自己想念母親時就會拿出這張照片,絮絮叨叨的和照片裏的母親說話。


    他希望自己的話,能把思念母親的情感送到母親的耳邊。


    先前每次考試的試卷,陳默都會收集起來,每隔一段時間就會用火燒了,希望母親能看見他又考了一個好成績。


    “媽,兒子一直都是第一名啊……你別擔心


    兒子很爭氣的啦,以後會過的很好,也會有屬於自己的房子……


    兒子好想你啊……你能聽見嗎?”。


    陳默把照片緊緊的貼在胸口,趴在桌子上嗚咽著。


    城市另一頭,安暖往安誌清身邊靠了靠,手裏的手機屏幕上播放著今天她跳的段hiphop。


    安誌清看著小小屏幕裏自信滿滿的安暖,嘴都笑得咧開了。


    “我家暖暖跳得真好!”


    旁邊的顧月也欣慰的看著父女兩人,悄悄起身去拿水果。


    安暖仰起頭,傲嬌的吸吸鼻子。


    “爸爸給找的舞蹈老師很好的啦,明天就要去練習聲樂了,我以後肯定是個大明星的!”。


    安誌清點點頭,看著女兒的樣子,抬起手想要去拍拍她的腦袋,才反應過來。


    女兒已經長大了,不再是如以前那般仰著頭甜甜的喊他爸爸的時候了。


    安暖察覺到了父親的動作,笑嘻嘻的把自己的腦袋伸了過去。


    安誌清一怔,臉上的笑意異常柔和,他輕輕拍了拍安暖的小腦袋。


    “不管以後你想做什麽事業,爸爸都支持你!”


    安暖收迴腦袋,站起身來:“我要休息了哦,爸爸也早點睡,晚安爸爸。”


    安誌清看著女兒一蹦一跳的往樓上走去,心裏暖得厲害。


    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了樓梯口,他才收迴了視線。


    顧月從廚房走過來,端著一盤紅提,見安暖人不見了,問道:“暖暖呢?”


    安誌清微笑著道:“去休息了”。


    “暖暖如今的狀態真的很好,這閨女真的長大了


    她真想當個大明星啊?”


    安誌清點點頭:“她想要天上的星星,老子也給她摘下來。”


    他話裏有著強大的自信。


    顧月笑眯眯的點點頭,對於父女倆如今這般融洽的關係,她也樂見其成。


    房間內,安暖拿出了手機,給陳默撥過去了電話。


    陳默不經常登陸qq,她自然知道的,此時她也想聽聽陳默的聲音。


    電話鈴聲響起,陳默吸吸鼻子,把照片放在桌子上。


    看見是安暖的電話,陳默整理好自己的情緒,盡量讓自己的聲音平靜一些。


    “安暖,你到家了啊?”


    “嗯嗯,阿默你在做什麽呀?有沒有看看我給你的那張存儲卡?”


    陳默才想起來,取出那張存儲卡,抱歉的說道:


    “還沒有呢,我也剛剛才到家,我一會就看。”


    安暖笑眯眯的來到衛生間,看著鏡子中自己明媚的笑臉,調皮的扮了一個鬼臉。


    她今天很高興,陳默沒有拒絕她的好意,經曆了那種夢魘的狀態之後,她更加的珍惜眼下的生活。


    周圍關心她的人,還有她關心的人。


    “嗯嗯,阿默,你要答應我


    以後做一個陽光開朗大男孩哦。”


    安暖軟糯糯的聲音傳來,仿佛帶著暖洋洋的溫度,驅散了他內心的悲切和陰霾……


    看著桌子照片裏母親溫和的笑意,陳默也笑了起來。


    輕聲道:“嗯,做個陽光開朗的大男孩。”


    想來母親也不想看見他孤僻的模樣吧?


    這般想著,陳默和安暖互道了晚安,便拿起那張存儲卡看了看。


    有點好奇裏麵到底有什麽,把手機關機之後,換下了原來自己的那張存儲卡。


    開機之後,陳默打開了文件,裏麵是很多視頻,他點開了名字叫【先看這個】的視頻文件。


    小小的手機屏幕裏,開始播放視頻內容。


    安暖穿著卡通圖案的睡衣,趴在粉色的床單上,翹著小腳丫,一晃一晃的……


    隻見她朝著鏡頭揮了揮白皙的手掌,臉上洋溢著有些狡黠的笑意,小酒窩依稀看得見。


    “嗨,阿默……首先很感謝你答應幫我補課啦


    這對我來說真的很重要的,其實我還占了你的便宜了哦


    要是去請一個家教的話,估計一節課都得兩百了呢


    算下來一天差不多好幾個兩百了……”


    視頻裏,安暖搖晃著小腳丫,露出了兩截修長勻稱的小腿,白皙的反射著燈光,異常的顯眼。


    少女嬌俏的眨眨眼,一臉占了好大便宜的誇張表情。


    “不過我們已經簽訂了契約,你可不能反悔哦……


    本姑娘後來想想,覺得你太虧了些,就想著怎麽補償你


    嗯……就從這張存儲卡開始吧


    阿默,你知道嗎,你太瘦弱了,不是一個健康的男孩該有的樣子


    所以,我收集整理了一些健身的視頻,考慮到高三沒有時間去健身房,就找了一些可以在家裏照著練的


    你不要敷衍我哦,記得明天抽出時間來鍛煉一下……


    等到了高考結束,想來你能練出胸肌腹肌什麽的吧?”


    視頻裏,安暖眼睛轉了轉,嬌羞的捂著臉,好像很害羞的模樣。


    過了片刻,她放下手,湊了過來,畫麵裏她的半張臉都遮住了攝像頭。


    就好像是湊到了陳默的耳邊說話的樣子,聲音有點嬌羞有點低柔,她說道:


    “到時候,人家要檢查的,休想敷衍了事哦


    最後最後,阿默,晚安……”


    視頻到這裏就斷了。


    陳默臉色有點發燙,耳邊仿佛有點癢癢的,也不知道是從心底傳出來的,還是從視頻聲音裏傳過來的。


    呆呆的看著視頻結束的畫麵,安暖露出來的半張臉上,漂亮的柳葉眼眼底倒映著筆記本電腦屏幕的光亮。


    仿佛有星辰在閃動……


    繡眉下長長的睫毛根根分明,眸子裏半是嬌羞半是柔情。


    陳默心底有些發燙起來,看著手機屏幕,他有種被安暖調戲了的感覺。


    過了半晌,陳默輕笑一聲,退出了播放界麵,查閱著編好號的視頻,心底湧起一股暖意。


    “從今天開始,那就做個陽光開朗大男孩吧。”


    低聲說著話,陳默把母親的照片重新放好,輕聲道: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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