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苞微微展開,第三日到來了。


    今天的慘叫到來的有些遲,也沒有前兩天那麽刺耳。


    所有人習慣性的來到客廳,共享了被害人的情報。


    ——昨夜的死者是狄曼德和波利斯。


    不夜露皺了皺眉,竭力按住波動的情緒。


    該死!


    是哪裏出了差錯嗎,為什麽小一會被發現!?


    因為不是第一發現者,她甚至無法確認小一有沒有給她留下情報!


    不對,冷靜點。


    不夜露調動思考,分析手裏的線索。


    雖然失去了重要的幫手,但他們還沒有輸!


    先明確一下,第一個發現狄曼德的是誰——


    不夜露抬眼,觀察眾人。


    大多數人都在交頭接耳,小聲交談著。


    “到底是怎麽迴事……”


    “是誰殺了他們……”


    “狼人還沒有……”


    而最引人注目的,是波利斯的妻子——金克絲夫人。


    “波利斯——!”


    “嗚嗚嗚……!”


    人群中心,金克絲夫人哭得肝腸寸斷,身體搖搖欲墜,正靠在旁邊的菲利普將軍身上。


    身形高大挺拔、一身深綠色軍服的菲利普穩穩的扶著她。


    “節哀。”


    是啊,第一個發現的人是金克絲,她的丈夫也是受害者之一......


    速度結束壓抑的早餐後,不夜露再次迴到二樓。


    她追著前麵那位粉裙的女子,高跟鞋的聲音敲擊著地毯,聲音沉悶卻清晰。


    女子很快注意到她。


    “啊,您是——”


    不夜露扯扯裙子。


    這種大裙擺實在是太難走了。


    “我是露妃絲,金克絲夫人,現下您有空嗎?”


    她笑的人畜無害。


    “我有事想問問您。”


    金克絲夫人點了點頭。


    “進來說吧。”


    跟著她進門,不夜露裝作無意的掃視一圈。


    這還是第一次進到別人的房間。


    從布置來說,倒和自己那間沒有太大區別,裝飾用的玫瑰幹花的花瓶都一模一樣。


    “請坐。”


    “謝謝您。”


    紅茶和小餅幹擺上桌,金克絲夫人品一口茶,露出了滿足的神情。


    “還是大吉嶺最棒了。”


    不夜露端起杯子,禮貌性的抿了一口。


    “嗯,真的很好喝,謝謝款待。”


    這是實話。用餐時供應的紅酒她可喝不慣。


    金克絲的丹鳳眼染上熱茶升騰的水霧,多了幾分若有若無的妖氣和迷離。


    “不客氣。”


    她眨眨眼。


    “所以,小姐找我何事?”


    不夜露道:


    “我聽說,您是屍體的第一發現者。”


    “雖然之後會有費勒和醫生幫忙驗屍,不過,我還是想先問問您情況。”


    她認真的看著金克絲。


    “您有注意到什麽不對勁的地方嗎?”


    金克絲誇張的捂住嘴,眼睛睜大。


    “哎呀,像我這樣的弱女子,看見那樣的場景,早就嚇的魂飛魄散啦!哪裏還能注意到什麽呢!”


    “……”


    不夜露腦子隱痛。


    還以為金克絲會流淚不止,自己都想好了安慰的說辭了,沒想到她是這樣的……


    那之前那個悲傷至極的模樣又是怎麽迴事?做給別人看的嗎?


    見金克絲眼睛亮亮,似是狡黠,不夜露明白過來,不由得歎氣。


    “......這種時候,您就別開玩笑了。”


    金克絲一瞬輕笑。


    “嗬嗬。現在的年輕人就是太急躁了。”


    你不也很年輕麽!


    看著麵前這張精致可人的臉,不夜露一時無言。


    “好啦,我就是看氣氛太沉重了,故意逗逗你而已。”


    金克絲手撐下巴,饒有興趣的看著不夜露,嘴裏卻老老實實的解釋起來。


    “我想想……早上起身之後,我本來想去尋波利斯,途中路過狄曼德閣下的房間,當時房門沒有關上,正敞開一道縫,傳來很濃的血腥味,我感覺不對,這才探頭看了下。”


    “他的身體成了兩半,太嚇人了......說實話,我的確沒有注意到其他異常。”


    “之後,我立刻大叫,想去找波利斯,沒想到他的房間也是一樣的情況,人也......”


    說是這麽說,金克絲夫人的臉上卻依舊沒有多少沉痛。


    不夜露也不打算含蓄了。


    “您和波利斯閣下,似乎感情不佳......?”


    金克絲夫人愣了一秒,笑出了聲。


    “果然是年輕人。”


    “這種事情在貴族圈裏,可再正常不過了。即使是您和費勒閣下,未來也許也會離心呢。”


    細白的手指微微用力,她執起茶杯,眼眸垂下,長睫毛落下梳子般的陰影。


    “這裏、這座城堡......安賽斯公爵和夫人,也不是傳聞中那樣伉儷情深。”


    不夜露歪頭。


    還有這種八卦呢?


    “怎麽說?”


    明明沒有旁人,金克絲夫人卻壓低聲音,故作神秘道:


    “這隻是傳聞,不過,聽聞夫人有別的喜歡的對象,簡而言之就是——出軌了。”


    啊這......


    不夜露暗罵狗血。


    “這是什麽時候的事?”


    “安賽斯公爵生病之前不久的事吧,據說也是因為被夫人的背叛刺激,公爵才生了心病,沒多久就去了。”


    金克絲夫人像是有些鄙夷。


    “為了避嫌,夫人很少參與聚會,也不再離開城堡,所以這件事才並沒有多少人知道。”


    不夜露好奇。


    “那您又是怎麽知道的?”


    金克絲夫人撩起長發,紅唇勾起個惡作劇般的笑。


    “如你所見,我是社交圈的金花,經常被邀請去參加聚會派對,自然能聽到很多小道消息。這事兒也是在一次宴會上,從別的夫人那裏聽來的。”


    “至於要不要相信,就是小姐你的事啦。”


    漂亮的手指搭上頸部,她的語氣有些曖昧。


    “等下菲利普要來找我,如果問完了,還麻煩小姐快點離開哦。”


    不夜露啼笑皆非。


    溫柔恬靜、身體柔弱的月蓮。


    少言寡語卻愛護妻子的芬迪。


    表麵花心實則深沉的波利斯。


    以及這位風情萬種、自私無恥,丈夫才死了沒多久,就又能和男人交際的金克絲。


    這些人啊,還真是各有特點。


    但也多虧他們,指引了不少線索給她。


    “謝謝您,那我就告辭了。”


    不夜露起身離開。


    “慢走喲!”


    金克絲夫人目送她離去。


    “真有趣,和傳聞有些不一樣嘛!”


    她似乎在自言自語。


    “可惜波利斯先走一步,不然,我還想和他多聊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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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剛出來沒多久,不夜露就被搭了話。


    “露妃絲小姐。”


    不夜露迴頭一看。


    ......是露蜜。


    也就是,夢中雨。


    茶色短發,膚色略黑,隻能用清秀來描述的女仆眼神卻是清澈無比。


    拿著一把掃帚,她輕聲問道:


    “小姐,能占用您一點時間嗎?”


    不夜露趕緊點頭。


    “當然!”


    兩人來到三樓走廊。


    走廊寬闊敞亮,如果有人出現,她們能第一時間發覺。


    夢中雨一麵裝著打掃的模樣,一麵道:


    “有人監視也沒辦法了,我們必須得趕緊見麵才行。”


    不夜露自然明白目前情況的嚴峻。


    “對不起,是我沒注意,導致小一......”


    “沒事,是我叫他找你匯合的,也是我這邊低估了夫人。”


    夢中雨麵露歉意,道:


    “站在女仆的立場,很多東西我不能直接告訴你,隻能給你一些提示。”


    不夜露點頭。


    “我明白,你的身份真的很難行動。所以我也該道歉,我不能告訴你任何事。”


    夢中雨四下看看,從兜裏掏出一朵玫瑰。


    這是城堡裏隨處可見的紅玫瑰。


    要說這朵有什麽不同的話,可能是它像剛摘下來似的,花瓣鮮嫩無比,整體散發著清香。


    夢中雨語出驚人。


    “這是我在第一天時找到的線索包裹。”


    線索包裹竟然長這樣!?


    不夜露接過,仔細看了看。


    貌似……沒有什麽特殊之處?


    夢中雨解釋道:


    “它裝在一個金色的信封裏,是我打掃廚房時偶然發現的。雖然不知道後幾天的包裹是否也是這樣,但若是你發現有類似的信封,就多注意一下吧。”


    不夜露點頭。


    “好。”


    “另外......”


    夢中雨糾結了下。


    有很多東西沒辦法直接告訴不夜露。


    哪怕是昨晚愛麗絲告訴她的事情,她也隻能閉口不言。


    夫人給她們的命令是,和詛咒、狼人身份有關的事情,全部都得保密。


    自己的身份雖然並不重要,死也無妨,但還是要力所能及支援不夜露才行。


    “你......想想第一晚的死者吧。”


    她最後隻能說出這麽一句話。


    不夜露也明白夢中雨的為難,她笑著迴應:


    “嗯,謝謝。”


    “我大概有些想法了。”


    和夢中雨道別後,不夜露去拜訪了其他人。


    最終,直到暴風雨漸漸變弱,窗外依稀能看見一點黃昏的影子時,她來到了最後一個目標之處。


    這個房間屬於樂團團長——薩佩。


    這位團長沉浸在隊員死去的打擊中,每每隻有用餐時間才會出現。他吃完飯就鬱鬱寡歡的迴房,幾乎沒有別的多餘的行動。


    在等待薩佩來應門的同時,不夜露想起了關於這個樂團的一些事情。


    根據先前和大家的交流,這是個成立沒多久的小樂團,但出道沒多久便很快聲名鵲起,備受矚目。


    據說,團長薩佩最早雖懷抱才華和夢想,卻苦於沒有資金,連自己的生活都難以為繼。後來,他得到一位貴族的支持,得以在本地招攬音樂人才,最後才有了現在的“羅薩之音”樂團。


    他們一般是在音樂廳、聖堂等固定地點演奏,倒是很少接受這種舞會的邀請,這次也算是讓大家一飽耳福了。


    可惜,難得的音樂天才,卻在這裏不幸夭折。


    一頭波浪齊肩發的薩佩拉個門縫,露出了臉。


    他麵色枯黃,像是蒼老了幾十歲一般憔悴無比,看向不夜露的眼神也是黑洞洞的。


    “您、是?”


    不夜露微笑。


    “團長閣下,我是露妃絲,關於這次的事件,有話想和您聊聊。”


    “啊,您是費勒閣下的......”


    薩佩猶豫片刻,還是拉開門請她進去了。


    房間裏的窗簾拉上,光線微弱,玫瑰味卻是一樣濃厚。窗邊甚至還有一大束玫瑰,香的突出。


    沙發上堆著樂譜、衣服,地上還有吃剩的食物包裝,十分雜亂。薩佩深一腳淺一腳的走過去,收拾了個坐下的地方。


    “您請。”


    這環境糟糕的嚇人,不夜露隻能尬笑。


    “……謝謝。”


    薩佩坐到對麵,稍微打起了些精神。


    “您要問什麽?先說好,我對詛咒並不了解,也不認為我的團員裏會有所謂的狼人。”


    “不不,我是想問問關於您的樂團的事。”


    不夜露坐得筆直。


    她溫聲道:


    “第一晚,您樂團中的成員被殺,我在想,兇手是不是對您的樂團有什麽仇怨。”


    薩佩麵露難色。


    “我們隻是單純的音樂家,不曾和別人結怨。非要說起來,隻可能是嫉妒我們才華的人吧。”


    不夜露心思纏繞,麵上還是一片平靜。


    “您可能這麽認為,但您的成員呢?據我所知,你們樂團並不是那麽和睦,聽聞就有不少人並不喜歡迪奧副團長呢。”


    當然,這是不夜露瞎扯的。


    她曾去找過其他樂團成員,但他們都沒有應門的意思。不知道是刻意迴避,還是跟著其他人在四處探索。


    聽到這話,薩佩的眼睛發紅,既是悲痛,又有幾分怒意。


    “我不知道您是從哪裏聽說的,但這些純粹是無稽之談,我們樂團非常團結,迪奧走後,大家都非常難過!”


    他難耐的低頭,手指頹然的插進頭發。


    “我已經失去了重要的夥伴,樂團也失去了重要的支柱……”


    “這樣的事,還請您不要再說了。不僅是對我,也請不要對我的團員說,這對我們是又一次的傷害罷了。”


    此話一出,不夜露隻得抿抿嘴,不再追問了。


    薩佩這副模樣太過真切,一時半會兒還真看不出虛假。


    難道他們樂團內部真的沒問題?


    那第一晚選擇殺死樂團成員而不是其他客人,是出自別的私仇?


    不夜露正考慮著,薩佩卻先冷靜了下來。


    他無力的垂手,吐出口氣。


    “不好意思,方才是我過激了,嚇到您了吧。”


    不夜露趕緊擺手。


    “啊,沒事的,我能理解您的心情。”


    雙手搭在膝上,薩佩滿麵疲憊,卻強撐著道:


    “真是……我在這裏垂頭喪氣的,又有什麽用,明明你們都在努力找兇手......”


    他突然想到什麽似的道:


    “我和我的團員能提供的線索不多,不過,我想起來一事——”


    不夜露看著他,等待下文。


    手指點了點,薩佩咖啡色的眸子裏有些糾結和不解。


    “佛卡告訴我,其實昨晚0點以後……他曾在外麵待過一會兒。”


    “啊?”


    佛卡是樂團成員之一。


    不夜露對他沒什麽印象,但這人竟……這麽大膽?


    “他和迪奧感情一向深厚,據他所說,他昨晚非常煩悶,想著要是能直接抓到兇手的話,就能給迪奧報仇。”


    薩佩苦笑。


    “但他終究還是沒那個膽子,在外麵待到一點半左右,就迴來了。”


    “啊?那房門——”


    “他說,當時房門是可以打開的,之後他也順利的迴到房間,一覺睡到了早晨。”


    竟然有這事!


    不夜露趕緊又問:


    “那他有聽到或者看到什麽嗎?”


    “……的確有聽到一個奇怪的腳步聲,很像動物的爪子,就因為聽到這個聲音,他才感到害怕,趕緊逃走了。”


    薩佩自嘲般笑了下。


    “沒想到,什麽線索都沒找到,依舊還有死者出現。”


    不夜露安慰道:


    “這不是你們的錯,該被審判的是狼人才對。”


    薩佩並未釋然,又開始唉聲歎氣。


    不夜露再問幾句,便找個借口離開了。


    雖然的確找到了線索,但學藝術的人都這麽多愁善感嗎?這幾天薩佩除了長籲短歎,貌似真就什麽都沒幹。


    即使是npc,也太過佛係了。


    寂靜的走廊上,隻有不夜露的腳步聲和她越來越大的心跳聲。


    “夜晚不能出門”是限製,碧蓮也曾給過警告。她也認可,畢竟誰都不想去遭遇狼人。


    但從佛卡的話來看,晚上等在外麵伺機調查,是有可能的。


    不夜露的意誌逐漸堅定。


    要想確定狼人的真麵目,有必要冒險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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