處在暴風中心的秦朗顯然也不平靜,不過麵上還說的過去。


    惹得大宋帶頭大哥不快,自己的脖子可沒有刀硬。


    寇準和孫啟智的力頂讓他更是慌的一批。


    生怕趙恆經不住二人的拱火,捎帶手就給自己哢嚓了。


    按道理這時候應該順著官家的意思,才能讓自己的受到的懲罰降到最低。


    可兩個巨佬都在大聲唱反調,讓秦朗慌的一批。


    連孫啟智這便宜老丈人也站出來力頂,讓秦朗嗅出些不同尋常的意味。


    難道有別的生機?


    秦朗一時間是看不清楚的,不過事已至此,自己的話語已然不重要。


    好壞已經不是自己這個層級所能左右的了。


    他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接受,無論何種後果。


    好在趙恆走後,殿試並沒有結束,主持殿試繼續進行的任務落在了宰相寇準身上。


    寇準這老小子是真不怕把秦朗丟火上烤,直接在殿試名次上頭名謄寫了秦朗的名字。


    意思很明顯,你們下麵還沒交卷的人,不管怎麽努力,也無出其二。


    榜眼和探花你們能爭取一下,狀元還是省省吧。


    這讓早上剛剛承了秦朗恩惠的殿試眾人,內心隱隱又開始不平衡起來。


    如此當上狀元讓秦朗也汗流浹背了。


    特喵的,本想秀個車技,沒想到翻車了。


    在趙恆不悅拂袖而去之後,寇準又多給了半時辰的加時。


    給那些沒有答完題,或者因為皇帝發脾氣,嚇的不小心斬卷的學子一個重新寫的機會。


    此刻秦朗已經徹底淡定下來,反正橫豎都是一刀,自己目前隻能開擺了。


    同時也讓他下定了決心,這種小命掌握在皇帝手裏的局麵得改改了。


    起碼自己不能就這麽簡單的認命。


    零零散散的試卷收繳上去,收一份,看一份,政事堂的相公們飛速閱卷。


    不多時,整個殿試成績都已公布。


    毫無意外。


    天禧八年甲榜頭名,鄧州府人士,秦朗。


    名次一出,當即抄錄一份送到了禦前。


    寇準問前去稟報的太監,官家是個什麽表情。


    小太監支支吾吾的說不出個所以然,隻說麵色不渝,但囑咐一切照舊。


    寇準當即宣布,排名生效,接著所有人都在衙役的帶領下向著崇政殿走去。


    這進士的排名終究是要趙恆親自宣布的。


    天子門生,天子門生,沒有天子參與叫什麽天子門生。


    崇政殿,此刻趙恆已經換上了一身華貴的紅色袞龍袍。


    雖然臉色不好,但是著裝已經變得正式。


    “陛下宣布殿試排名。”馬保拿出一封聖旨。


    這從拂袖而去,到學子們齊聚崇政殿,來迴不過一個多時辰。


    看來官家這一個多時辰也沒閑著啊。


    “門下:


    朕膺昊天之眷命,嗣承大統,敷文教於萬方,選賢才於四海。


    今歲科舉,經院試、會試、殿試三關,群英薈萃,各展才華。


    其中,鄧州府人士秦朗,學貫古今,才高八鬥,於殿試中獨占鼇頭,實乃國之棟梁。


    今特賜進士及第第一名,封狀元之號,以示褒獎。


    其餘諸生,亦各有所得,分別賜進士出身、同進士出身之榮。


    榜眼賜進士及第第二名,乃江寧府李翰,文采斐然,經綸滿腹,其策論精辟,深得朕心。


    探花賜進士及第第三名,乃廬州府張文遠,博學多才,議論風生,其文辭華美,令人讚歎。


    朕望諸卿,勤勉治學,忠君報國,共襄盛世。欽此。”


    .......


    秦朗此刻暈乎乎的。


    雖然自己一直強調,說的是對當狀元無甚感覺。


    可肉眼可見的,當附近所有的人和事都變的正式起來。


    連最為尊貴的皇帝也為學子們盛裝打扮時。


    整個古代對文人的尊重,或者對文化的尊敬,也激發了秦朗心中的那一丟丟的驕傲。


    畢竟沒人能頂住朝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的絕世榮譽。


    秦朗自然也不能免俗。


    “狀元秦朗,下跪接旨。”馬保又拿出一個新聖旨道。


    “臣秦朗,接旨。”秦朗再次伏地。


    “門下:


    朕惟國家之大,以文治為先。今歲科舉,群賢畢至,鹹集於殿廷之下。


    鄧州府人士秦朗,學冠群倫,才識卓越,特賜進士及第第一名,封狀元之號。


    今特頒旨,許爾秦朗率新科進士,跨馬遊街,以示天下,顯朕崇文之誌,揚士子之光。


    自東華門出,經禦街,至期集所。


    沿途百姓夾道歡迎,觀者如堵。狀元秦朗,頭戴金花,身披紅錦,手執禦賜絲鞭,騎馬先行。


    榜眼、探花緊隨其後,其餘進士依次排列,儀仗隊列,鼓樂齊鳴,以顯其榮。


    沿途經觀音廟、關帝廟行香,以示敬神明、尊聖賢。


    至期集所,即興國寺,新科進士齊聚,共慶登科之喜。


    朕望爾等,不忘初心,砥礪前行,為國家社稷,為黎民百姓,盡忠盡智,不負朕望。


    欽此。”


    “臣,領旨謝恩。”秦朗接過聖旨。


    這是跨馬遊街的旨意,每屆殿試後的殊榮。


    “現在時候不早了,賜宴,吃完再去。”趙恆黑著臉,在上位說道。


    “官家有旨,賜宴。”馬保一揚拂塵道。


    馬保話音剛落,崇政殿外圍一個個宮女、力士搬著桌椅板凳,少頃就把整個大殿布置完畢。


    甚至桌子上的名字都已排好順序,這如此細節,一看就不是臨時起意的。


    秦朗又被特殊對待了,別人都是圍坐一桌,而他是單獨開了一桌。


    高台上趙恆對著馬保低語幾聲,馬保笑著點頭,然後來到了秦朗麵前。


    “有口諭,秦朗,你不是年輕餓的快嘛。


    若是這次吃不完自己餐桌前的食物,不僅狀元之名作廢,你還得挨板子。”


    秦朗瞪大眼睛看著高台上的趙恆,啊?這?


    還能這樣搞我?你可是九五至尊啊,怎麽能像小孩鬥氣一樣用這麽拙劣的辦法?


    趙恆看到秦朗疑惑的眼神看來,直接黑著臉起身,在一旁小太監的攙扶下離開了崇政殿。


    “上菜!”馬保也笑的促狹。


    一盤盤珍饈被飛速的端了上來。


    這屬實是種類繁多,此時可沒有啥保護動物不保護動物的,隻要能吃,就都能上餐桌。


    天上飛的,地上跑的,水裏遊的,應有盡有。


    秦朗這桌子上主打的一個類別全麵,政事堂相公們餐桌上也不一定有他的餐桌豐富。


    雖然樣數確實繁多,但量實際都不大。


    這分明隻是一個老父親對兒子的疼愛,哪是懲罰啊。


    秦朗看著擺的滿滿的餐桌原本還有點心慌,不過看到分量後又鬆了口氣。


    又是跪又是寫的,擔驚受怕一上午,別說,他還真餓了。


    不等馬保宣讀開席,這小子已經端著盤子摟了起來。


    炸的花生米直接開喝,燕窩漱口,嫩鹿肉,小牛犢,小乳鴿,菜品極盡精美。


    你別說,你還真別說,到底是禦廚做的,味道還是相當給力。


    反正秦朗就沒有不愛吃的,一個接一個的光盤讓附近的人無不側目。


    這真把禦賜的宴席當成家宴來吃了。


    饒是政事堂的相公們,此刻都沒有秦朗放的開。


    管他呢,不死就是賺,這是秦朗唯一的想法,再說這些吃食屬實也不錯,要不人人想當皇帝呢。


    這滿桌的菜品仿若流水一般掃進肚裏,看了看幹幹淨淨的餐桌,秦朗感覺了一下自己,唔,八分飽。


    桌上還有一壺禦酒,大宋的酒不是秦朗看不起,喝過奪命大烏蘇的他多少是不放在眼裏的。


    之前花樓聽曲時也喝過幾杯。


    要麽度數不高,喝著酸澀,要麽就是甜甜的果酒,和葡萄酒一般,無甚攻擊力。


    礙於那皇帝老小子說了,桌子上若是有剩,那秦朗就得挨收拾。


    所以保險起見,他也沒有猶豫,拿起那一壺酒哐哐的就一飲而盡。


    入口時酸甜夾雜一絲辛辣,這是喝其它宋酒都沒有的感覺,端的是一壺好酒。


    度數必然不高,20度到30度不等的樣子,可是這酒上頭極快。


    隻盞茶見,秦朗臉色已經變得酡紅。


    ‘糟了,馬失前蹄。’秦朗心道不好。


    前世他的酒品還是可以的,喝醉了無非倒頭就睡。


    可這一世他也沒喝醉過啊,對自己的酒品屬實沒有把握。


    萬一來個酒後吐真言,那自己這波怕是要被當成異端,扔到絞刑架上哢嚓了。


    可是這酒意確實不能阻擋,秦朗身形微微有些搖晃。


    到附近酒桌上順了兩片水晶肘子,吃下,壓下了滿腔的酒意。


    又從自家便宜老丈人那借了一盞新茶噸噸喝下,這才爽利一些。


    在的視角裏,他以為自己控製的走路很好。


    實際上在外人眼裏,他已然是東倒西歪。


    踉蹌的從一旁盤子裏捏起幾片肘子就往嘴裏送。


    然後來到政事堂的諸位相公麵前,端起孫啟智麵前的茶就往嘴裏道。


    原本一個參知政事還想起身嗬斥他,被寇準一眼掃過去,生生壓下了口中的訓斥。


    孫啟智也對自己的便宜姑爺的舉動鬧的哭笑不得。


    不過這是官家口諭,雖然沒說要把酒也飲完,可落人把柄總是不美。


    萬一官家借此發作,那咱也有口難辯不是。


    眼見秦朗吃罷喝罷,此刻正坐在一旁愣愣的醒酒。


    寇準看準時機,挪了凳子到秦朗眼前。


    “小子,你為何敢戰?”寇準問道。


    他的聲音不小,在座的官員學子,不約而同的都停下了手上筷子的動作。


    這可是大宋二號人物,一言能決人生死的存在,他得話得用心聽,仔細聽。


    “我為何不敢戰?”此刻秦朗眼中的寇準一會是一個,一會是兩個,一會又變成了很多個。


    他搖搖頭,努力讓自己清醒一點,順便迴答道。


    “兵士孱弱,將無戰心,你如何敢戰?”寇準是經曆過大遼南下大仗的。


    他是親眼目睹了宋軍的軟弱,除了那一兩支部隊尚有戰力。


    餘下的皆是土雞瓦狗,根本無抵抗之心。


    “兵士孱弱?將無戰心?哈哈哈,滑稽,屬實滑稽。


    no、no、no,錯了!宰相大人,你錯了。


    我們有最精良的武器,有最優質的將士,他們隻缺一點,就一點,就能燃起漫天大火。”


    秦朗渾不吝的摟著寇準,沒大沒小的說道。


    “缺一點?哪一點?”寇準不以為意,沒有把秦朗逾越的舉動當迴事,他好奇的追問。


    “尊重。”秦朗沉默半晌吐出兩個字。


    在場的大小文官,學生士子皆沉默。


    寇準也琢磨了半晌。


    “是啊,就這麽簡單的兩個字我們沒有給到,大宋變跛了腳。”寇準深以為然。


    其實不尊重實際上還是不信任,但這不是一天兩天能扭轉過來了的。


    寇準看向大殿內側的珠簾,他知道趙恆肯定在裏麵沒走。


    可是趙恆的年歲,已經沒有時間來扭轉這個局麵了。


    所以秦朗這個諍臣得留下來,這是留給新皇扭轉的種子,故而寇準才對他另眼相看。


    大殿上針落可聞,這事他倆說得,別人可說不得,甚至聽都聽不得。


    孫啟智害怕秦朗酒後進一步失言。


    立馬起身打圓場道:“寇相,這新科進士們,是不是得跨馬遊街了,免得誤了良時。”


    “嗯,是這個理,我去跟官家請辭,這是他們新科進士的榮光,不能耽誤。


    秦狀元,好好享受屬於你的盛景吧。”


    寇準拍了拍秦朗的肩膀道。


    秦朗又連灌了四五口茶水,此刻又清醒不了少。


    剛剛對寇準的那幾句迴答他是有印象的,應該不算太逾越,逾製的話都被寇準說了。


    那老小子血條厚,抗的住,他頂雷就行。


    寇準整理了一下著裝,跟著小太監進入了內殿。


    不多時他出來,一揮手道:“東華門外唱名,打馬遊街了。”


    諸位進士同進士臉上都露出興奮的神色。


    從崇德殿到東華門的距離不近。


    寇準他們一行人將這一屆的新科進士們送到東華門附近,就從別的宮門離開了。


    這是新科進士的盛宴,即便尊貴如他們的地位,那也不能搶了這些人的風頭。


    所以他們從偏門離開,悄無聲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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