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墨猶豫了一下,還是跨進了小院。


    園子裏有三間房。


    雖然沒人住,但顯然是經常有人來打掃,雖然冷清,但很幹淨。


    他們剛踏進小院,小院的門就再次被推開。


    “誰,誰在裏麵。”一個滄老的聲音從門口響起。


    任儀瑄聽到聲音馬上走了過去。


    “劉奶奶是我,儀瑄。”


    老人拄著拐杖,胳膊上挎著一個布袋子,她視力不太好,摸索了半天才找到任儀瑄的大概位置,“儀瑄,你又迴來了?不是跟你說了嗎,小院有我照顧,你好好去工作,你們年輕人在外麵工作容易。”


    “我換了新工作,就在江城,可以經常迴來了,迴來看看外婆,也看看您。”


    “換工作了?太好了,你在江城就太好了,錢夠花嗎?”


    “夠花,夠花的。”


    “好,夠花就好,你外婆在天上也就能安心了。”


    任儀瑄從包裏拿出一個信封,快速的塞進了老人的布袋子裏。


    老人眼睛不好,沒有發現。


    但是陳墨看見了信封口露出來的紅色,是一遝錢。


    “劉奶奶,你要照顧好自己啊。”


    “你放心吧,別看我眼睛瞎,但是我耳朵可好使了。剛才你剛一進來我就聽到了,是不是很厲害。”


    “是呢是呢,劉奶奶的耳力最棒了,比我都厲害呢。”


    “那是當然,不是我吹牛,你們小年青的耳力還真就不如我。”


    老人被任儀瑄哄著出了院子。


    陳墨是第一次在私下裏見到任儀瑄。


    他早就發現任儀瑄很有城府,外麵裝作楚楚可憐,但其實野心十足。


    陳墨隻是覺得沒有威脅到自己的利益,所以一直保持著靜觀其變的態度。


    但此刻看到的任儀瑄,與平時看到的完全不同。


    任儀瑄對這位老人的耐心還有她悄悄在老人布袋子裏放錢的行為,都不是裝的。


    這或許就是人的多麵性吧。


    陳墨在心裏感慨了一句。


    任儀瑄很抱歉的看向陳墨,“不好意思,我沒想到鄰居劉奶奶會過來,在等我一下下,馬上就好。”


    陳墨都已經進來了,而且距離接小橙子放學的時間還早,他也沒有催促。


    任儀瑄快速的推開中間的房門。


    任儀瑄快步走了進去。


    陳墨站在外麵。


    這是一間臥室。


    他站在門口就能看到整間屋子的全貌。


    床頭的桌子上擺著一個相框,裏麵是一個慈眉善目的老人。


    屋子被打掃的很幹淨,應該是任儀瑄經常迴來。


    任儀瑄走到相框前,輕輕的擦了擦照片,似是小聲的說了幾句什麽,陳墨在外麵聽不見。


    很快任儀瑄從房間裏走出來,眼眶通紅,輕輕關上了房門。


    陳墨轉身向院外走去。


    即使任儀瑄有善的一麵,但是陳墨依然堅定的認為,她和他不是一種人,他們不可能成為朋友。


    既然不可能成為推心置腹的朋友,這個時候最好保持沉默。


    陳墨覺得自己可以跟任儀瑄分道揚鑣了。


    可任儀瑄似乎真的跟他順路。


    “我經紀人在前麵的第二個路口等我。”任儀瑄指了指前麵的方向。


    陳墨再過一個路口就要轉彎了,現在沒必要臨時更改線路,他們也就再同行五十米。


    就在這時,任儀瑄突然開口道。


    “我外婆兩個月前去世的,那時候我正好要參加宇宙之音。”任儀瑄似是自言自語,似是對陳墨說的,她的聲音不大,陳墨剛好可以聽到。


    “我其實不是新人了,十八歲剛上大學,我就和上一家公司簽約了,我本以為簽約以後就像是得到了一份工作,能夠拿到工資,可以交學費生活費可以讓外婆過上好日子。


    可沒想到簽約等於事事聽從公司安排,但卻拿不到應得的報酬。


    我和幾個同時簽約的女孩到處商演,可是我們隻能拿到商演報酬的一成,而這一成還要扣除交通和服化,我們到手根本沒有多少錢。


    後來我聽幾個早簽約的女孩說,我們這種根本不算是正式出道,隻是公司賺小錢的工具,如果想正式出道,需要跑酒局。


    我那時候小,不懂酒局是幹什麽的,但因為我不會喝酒,所以沒有當迴事。


    但後來,同時簽約跑商演的一個女孩,突然就上了選秀節目正式出道了。”


    任儀瑄眼神中閃過一絲嘲諷和冷漠,“她去酒局了。”


    “這是我已經在那家公司的第四年,才知道的,真是太蠢了。”


    “那個女孩上了節目,出了單曲,成為公司重點培養對象。”


    “我一直以為是自己不夠優秀,我很努力的練習唱歌跳舞,但是公司所有的機會都不給我,似乎我的努力都是白費的。”


    “隻有我的外婆一直鼓勵我,她其實並不知道我做什麽工作,但她還是默默的支持我,外婆幫人做衛生,幫人縫縫補補賺錢貼補我。”


    “我那時候就想,我一定要更加努力,讓我外婆過上好日子。”


    “直到我終於等來了曙光,公司內部的選秀才藝大賽。他們說隻要拿到冠軍,就可以得到音樂綜藝的資源。”


    “我興奮極了,因為在所有的新人裏,我的能力最強,無論是唱歌好愛是跳舞,這個機會肯定是我的。”


    “我跟外婆說,我要麵試一個非常棒的崗位,如果成功了,就可以讓她過上好日子了,不用再去給別人做衛生,縫縫補補了。外婆高興的不得了,她把一針一線賺的錢全都拿了出來,讓我買一套漂亮的衣服去麵試。”


    “我本來不想要的,但是我一想,隻要拿下這次機會,上了節目就有錢了,我收下了外婆的錢,買了一條我以前的二十二年裏最貴的一條裙子。”


    任儀瑄停頓片刻,冷笑道。


    “可是最後被選上的卻是一個不會跳舞唱歌跑調的新人。”


    “我知道後跑去演藝部總監的辦公室抗議,卻看到那女孩衣衫不整的從總監的辦公室裏走出來。”


    “我至今記得她看我的眼神,仿佛我是世界上最可笑的人。”


    ......


    “後來我也去了酒局,就來了宇宙之音。”


    任儀瑄臉上的神情不斷變化,不知道哪一種表情才是真正的她,亦或者都不是。


    “原來得到資源的方式這麽簡單,我終於理解那個女孩為什麽用看傻子一樣的眼神看我了。”


    “在我收到公司通知,可以參加宇宙之音時,我第一時間就跑迴外婆家,想把這個好消息告訴她。


    隻要上節目,就能得到錢了。”


    “可是當我跑迴家時,沒有看到外婆,而是得到了外婆暈倒被救護車送到醫院的消息。”


    “我還沒有到醫院,就接到了醫院的電話,我外婆......”


    任儀瑄哽咽起來。


    “我外婆,心梗去世了。”


    這時,他們剛好走到了陳墨即將轉彎的路口。


    陳墨停下腳步。


    任儀瑄知道該分別了。


    她擦了下眼淚,“陳墨老師,您說如果我早一點懂得想成名,可以有那麽簡單的方法,是不是我外婆就可以多過幾天幸福日子?”


    任儀瑄突然笑了起來,但是眼底卻沒有一絲的笑意,“如果時間可以重來,那該多好啊。”


    一直沒有說話的陳墨,淡淡的看了一眼有些歇斯底裏的任儀瑄。


    “即使時間重來,我想,你的外婆也更想看到原來的那個你。”


    說完,他沒等任儀瑄再說話,就轉身離開了。


    走哪條路,是任儀瑄自己的選擇,隻是兩世為人,陳墨都不會選擇任儀瑄最後選擇的路。


    作者有話說:沒有想給任儀瑄洗白,就是闡述一種娛樂圈現象,至於我們的主角,對她沒有同情之類的個人情感,隻是一個保持沉默的聽眾。o(^▽^)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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