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過三巡。


    李民和黃達都歪在了沙發上。


    他們沒怎麽讓陳墨喝,倒是把自己成功灌醉了。


    黑熊樂隊的四個人都比陳墨年齡大,但都一口一個哥叫著他。


    這種稱唿,就是男人間的一種尊稱,陳墨也沒拒絕。


    最後就剩下劉鵬還能坐在沙發上,但也明顯呈現醉態。


    喝醉的人會呈現兩種不同的狀態。


    有的人喝多了笑,因為他們生活如意,沒有不開心的事,喝多了以後就笑個不停。


    而有的人喝多了就哭,他們因為生活,感情,工作不如意,隻有喝醉了時候才能展示真實的自己,把心裏話說出來。


    黑熊樂隊的幾人,顯然屬於後者。


    三個大男人在陳墨麵前邊喝邊哭,最後兩個醉倒了,隻剩一個還能勉強說話。


    劉鵬抹了把眼淚,吐字有些不清,說道,“墨哥,你別覺得我窩囊,別人把我的吉他砸了,我連個屁都不放。


    如果十年前,你信不信老子把他腦袋砸開瓢。


    但現在不行啊,不敢打架啊,打架打壞了要賠錢啊,掙錢太他媽難了。”


    陳墨可以理解劉鵬的感受,其實忍耐不是弱者的表現,而是成熟的表現。


    劉鵬繼續說道,“我不怕累,也不怕別人瞧不起我們,您知道我最怕什麽嗎?”


    “我最怕電動車被人收了。”


    陳墨愣了一下,他確實不太了解這個行業,他知道辛苦,畢竟風裏來雨裏去的,但他不知道電動車還有被收走的風險。


    “我們為了能開快點,節約時間多送幾單,買的電動車都是車行改裝過的,馬力大,開得快,這是違規的。我知道這是不對的,但我們沒辦法啊,每一單都有時間限製,如果超時了要扣錢,如果超時次數多了就不允許接單了啊。”


    我們就隻能搶速度,每天和時間賽跑。


    我們哥們幾個還好,起碼我們都單身,一個人吃飽全家不餓。


    但是有很多人他們上有老下有小,就靠著這點收入維持生活呢啊,他們過得更苦,更難,他們更怕電動車被收走了。墨哥,太難了,真的太難了。要不是我們還有樂隊,我們還有夢想,早就堅持不下去了。。”


    劉鵬說著說著開始抽泣起來。


    陳墨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


    “墨哥,您知道什麽是生的希望嗎?”劉鵬哽咽的說道。


    “您知道眼睜睜的看著別人把你唯一生的希望拖走的感受嗎?我知道。”


    “我記得那天下著瓢潑大雨,雨真的很大,大到穿著雨衣都睜不開眼,但是越是這種天氣,點外賣的人越多,我們也更容易接到單。


    我們以前為了躲避檢查,能走小路都走小路,但是那天天氣環境太惡劣了,我們也以為不會有檢查的出來,所以就都走了大路。


    可是我剛走到崇明路就看到一輛大拖車。


    就那樣遠遠的,早上還跟我一起打卡的同事,手裏提著外賣箱子,站在瓢潑大雨中,看著自己的電動車被拖車拖走。


    墨哥,可能對於別人來說,電動車隻是交通工具,但是對於他們來說,那是生活的唯一希望。


    您知道嗎?有很多外賣員連電動車都是借錢買的。


    那已經不隻是營生的手段了,是全家老小的一張張嘴,一個個希望啊。


    那麽大的雨,他們就那樣無助的站在雨裏,他們活著都已經很不容易了,為什麽把他們唯一生存的路也斷了。


    為什麽啊,為什麽就不能放他們一碼啊。


    為什麽啊。”


    劉鵬哭的更傷心了。


    陳墨第一次覺得自己語塞了。


    他不知道應該跟他一起咒罵那些沒良心的上位者,還是跟他一起同情底層的外賣員。


    在製度與人情方麵應該如何選擇。


    劉鵬眼睛猩紅,將最後一罐啤酒一飲而盡。


    “第二天我去站點打卡,前一天被收車的三個同事,隻來了兩個。


    中午的時候,我迴站點休息,聽說她死了。


    從崇山橋上跳下去的,救援人員在水裏撈了兩個小時,找到的時候已經斷氣了。


    路過那裏的同事說,她跳下去前還把外賣服整整齊齊的疊起來放在圍欄邊。


    沒有任何猶豫,一躍而下,他們都來不及阻止。


    才二十三歲啊,墨哥,她才二十三歲啊。”


    聽到這裏,陳墨的心梗了一下。


    一個女孩,會去選擇送外賣的工作,生活應該已經很苦了,那輛電動車可能是她僅剩的希望,當把她唯一生的希望也奪走的時候,也就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把她唯一活下去的路也堵死了。


    有些人可以在逆境中堅持活下去,是因為這個世界上還有支撐他們活下去的希望。


    比如黑熊樂隊。


    他們堅持下去的理由,是理想。


    隻要心中的理想不磨滅,他們就可以一直堅韌的走下去。


    但是有些人他們沒有那麽幸運。


    他們有更大的生活壓力,更大的包袱,大到整個神經隻被一根細細的線勾著。


    一旦這根弦也斷了,生命的火也就熄滅了。


    陳墨不知道選擇自殺的那個女孩在一躍而下的時候心裏在想什麽,能夠想什麽。


    此刻劉鵬幾人都已經睡著了。


    陳墨幫他們蓋上毯子,起身離開。


    這個世界上,有太多默默無名的人,他們生無名,死無名。


    ……


    翌日。


    陳墨剛一睜開眼就聞到一股香味,煎雞蛋的香氣。


    他趕緊坐起來,無意間摸到了枕頭邊的卡片。


    【爸爸,我愛你。


    小橙子】


    卡片是小家夥手工製作的,背麵畫了兩個小人,一個高一個矮,高的頭發短短的,矮的紮著兩條小辮子,一看畫的就是他和小橙子。


    陳墨大步走出房間,就看到小橙子踩在小板凳上,正在用電鍋煎雞蛋。


    雖然陳墨知道,在以前,小橙子經常自己煎雞蛋煮麵吃,這些不該在這個年齡段孩子身上有的技能是因為原主這個不靠譜的爹。


    但是陳墨絕對不允許小橙子再碰廚房裏的炊具,除了幫忙端碗拿筷子,陳墨不讓她做任何事。


    “還是爸爸來吧。”陳墨伸手要幫忙。


    可是小家夥已經熟練的將煎好的雞蛋放到了盤子裏。


    “爸爸,快吃吧。”小橙子欣喜的將盤子放在餐桌上,等著爸爸品嚐。


    陳墨吃了一大口,“好吃,小橙子真是太棒了,煎的雞蛋是世界上最好吃的雞蛋。”


    他先誇獎,然後說道,“但是煎雞蛋太危險了,萬一我的小橙子被油燙到怎麽辦呢?爸爸會擔心的,以後做飯這種事,小橙子不要做了,爸爸來做。”


    小家夥聽話的點點頭,“那我為爸爸做什麽呢?”


    陳墨其實不需要小橙子為他做任何事,他隻希望小家夥可以健康,快樂的長大。


    “小橙子快快樂樂就好了,不用為爸爸做什麽。”


    “可是小姨的手機裏說,愛一個人就要大膽的表達,我愛爸爸所以我要大膽的表達啊。”小家夥信誓旦旦的說道。


    陳墨一口沒咽下去差點噴出來,這都是哪裏看到的少兒不宜的東西。


    他趕緊問道,“在哪裏看到的?”


    小家夥眨著羽扇般的長睫毛,“小姨手機裏存的戀愛指南的視頻,我翻相冊時看到的。”


    陳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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