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到舊城區的據點,霜星將重傷恢複中的艾麗絲平放在醫務室的床上,掀開艾麗絲背上的衣物,從工具箱中取出一把鐵鉗,將一個又一個的炮彈破片,從艾麗絲滿是瘡痍的背上拔了下來。


    “二十九塊炮彈碎片,二十九處創口,嘖嘖,為啥就偏偏差了一片呢,要不我再插一片迴去,給你湊個整數?”


    霜星一麵調笑,一麵為自己的愛人處理傷口。雖說這些東西對於艾麗絲的自愈體質而言根本不會有影響,但考慮到今天艾麗絲是在斯城警隊的眼下硬吃了對方頭目的一套源石技藝,為了不暴露太多信息出去,艾麗絲決定還是先‘裝’一迴病患再說。


    同時,這波操作也有‘釣魚’的目的——公爵府武裝部隊的指揮官在剿匪行動中被重創,這則消息雖然不是什麽大餌,但這種‘釣不到不虧,釣得到血賺’的事情,做一下總是沒錯的。


    正好,因為到霜星前幾天的‘噩夢’,艾麗絲也失了天天晚上出去踩點探消息的心思,趁著‘養傷’的借口在家裏窩幾天,也沒什麽不妥的。


    “說來,葉蓮娜,介意和我聊一聊你這幾天做的噩夢,究竟是怎麽迴事嗎?”


    “嗯···記不太清了呢,你要是在我剛醒的時候問我,我可能還能答上來,但現在的話···我是真的記不住了呢。”


    “說來,夢這東西真的很奇特呢,艾麗絲。就是不管你做夢的時候遇到了怎樣刻骨銘心的場景,被這個噩夢驚醒的時候又如何感慨夢境的真實,但基本不到半天的時間,就會把夢裏的東西給忘個一幹二淨。你說,為什麽我們對夢的記憶,會如此‘脆弱’呢?”


    興許是和艾麗絲呆得久了,霜星現在對自己語氣和神態的偽裝水平也是一流。一則對夢來說很合理的敷衍答複,畢竟人記不住夢本就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再很自然地把話題引到‘對夢的記憶’上麵,如果這是愛人間正常的閑聊,霜星這一波還真就把這個問題給完美地避過去了。


    可惜,霜星剛才的偽裝和敷衍或許稱得上完美,但在早上行動之前,艾麗絲就看出霜星身上的異樣了,隻是當時有事,所以艾麗絲才沒追問而已。現在閑暇時間多了,艾麗絲肯定是不會放過霜星的了。


    “我知道你在說謊哦,葉蓮娜。早上和你談的時候,我就注意到你臉上的驚悸、後怕和憂慮了。講真的,我不覺得,那些個不會給人留下記憶的尋常噩夢,能把你這隻堅毅勇敢的小兔子嚇成那副樣子哦。”


    “你不和我說的話,我不介意晚上睡覺的時候,親自去你的‘夢境’裏尋找答案。”


    看到艾麗絲‘人畜無害’的笑容,霜星也知道自家愛人是不打算在這個問題上放過自己了。她沉思片刻後,苦笑一聲問道:


    “艾麗絲,你覺得這個世界上···有沒有‘平行時空’的存在?”


    “?”


    霜星這個莫名其妙的問題,可謂是將艾麗絲狠狠地驚訝了一把。


    要知道,‘平行時空’這個概念,還是她在給霜星講故事的時候扯到的東西。她不太理解,霜星為什麽會對一個‘講故事’的概念突然較真起來了。


    她不是在和霜星問‘噩夢’的內容嗎,霜星怎麽會突然扯起這個來了?


    這下輪到艾麗絲‘汗流浹背’了。她在自己的‘大腦’裏狠狠地搜刮了一遍,最後才吞吞吐吐地,給霜星講出一些,她所知道的勒迪尼斯科學家們做成的假設和推論來。


    “所以···照你所說的,那些勒迪尼斯的賢人能士,已經證實了‘量子糾纏’之類的假說推論,那‘平行世界’,應該也是真實存在的咯?”


    “這我也不好說···因為這些假說,基本都是由一些探究天體力學和宇宙奧秘的那些團隊來做的。而這類實驗室肯定不會在我的‘攻擊範圍’之內。所以我‘獲取’到的相關知識也很有限。”


    “我剛才和你講的,也不過是其中一些研究團隊公開發表出來的論文而已。可能是為了保密,也可能是研究本身也不完善,所以論文中的內容往往也是語焉不詳,我也很難依靠這些做出準確的判斷來。”


    “不過,比起這個,葉蓮娜,我倒是更好奇,你為什麽會突然問起‘平行世界’的問題來?”


    艾麗絲終於是忍不住反問起了霜星的詢問動機。聽到艾麗絲的問題,白兔子也是歎了口氣,隨後揉了揉自己的臉頰,用略顯顫抖的聲音答道:


    “這就涉及到我做的噩夢了,艾麗絲···甚至我都不知道這到底是不是一個夢。因為夢中的一切都太過真實。在夢裏,我除了不能操作自己的身體,隻能以主視角來旁觀整個夢中事件以外,剩下的,感知和心境之類的體驗,都可以說,是身臨其境。”


    “我不想和你談這個夢境,是因為對我而言,這個夢雖然極度真實,卻又處處透露著詭異和荒誕。夢中的我就是個固執且遲鈍的白癡,身在一場設計中居然還不自知,然後為了一些莫名其妙的東西去做抗爭,將自己和我的那些個親友們的性命,全部給搭了進去。”


    “嗯···其實···也不是說為了一些莫名其妙的東西去抗爭,隻是在如今的我看來沒什麽意義。”


    “畢竟我能感覺到,那個‘我’和現在的我,在心境上有很大的差別——夢中的時間···似乎是在兩三年後的樣子。夢裏我沒有看見你,也沒有看到將軍,我沒有經曆那場手術,所以,那個時候的‘我’似乎離死亡也沒有多少距離了呢。”


    說到這裏,霜星抬起頭,目光與艾麗絲對上,而艾麗絲,卻從霜星灰白色的雙瞳中,看到了名為‘患得患失’的情緒。


    “至於我為什麽覺得這個夢,其實是某個‘平行世界’的倒影,也是因為,那個世界中除了沒有你和將軍兩位‘異界訪客’,以及我們當初在切城遇到‘袁小姐’那樣的‘神話個體’外,剩下的人或事,我都很熟悉。”


    “在我看來,那應該就是一個沒有你和將軍存在的‘平行世界’。”


    “在那個夢裏,我隸屬於一個名叫‘整合運動’的感染者組織。我夢見我們的感染者‘軍隊’攻破了切爾諾伯格,而我,則是被派到了切城的一個分城模塊之中,‘守株待兔’,誅殺那些投入陷阱中的‘敵人’。”


    “攻破切爾諾伯格?單靠一支感染者軍隊?這種事情,根本不可能發生。第三集團軍的駐地距離切城可不遠,如果切城遭到感染者義軍的衝擊,第三集團軍怎會坐視不理?你總不能告訴我,說你夢中的感染者義軍手中,還掌握有大量烏薩斯正規軍的裝備,正麵擊潰了第三集團軍,所以攻入了切城當中吧?”


    “嗯,不過,考慮到這不過是你的一個夢而已,似乎也沒必要去糾結其中的合理性了。”


    這時,霜星無奈地苦笑一聲,搖了搖頭,繼續說道:


    “···不,艾麗絲,根據我在夢中的‘認知’來看,‘整合運動’攻城的時候,第三集團軍根本沒有對切城予以任何援助。”


    “甚至於,就和你在切城時的推斷一樣。感染者聯軍的戰鬥力其實很弱,‘我們’之所以可以攻進龐大的切城,所仰仗的並不是什麽人數優勢或是老家夥的遊擊隊,我們真正依靠的手段,是‘天災’。”


    “我們依靠天災,摧毀了切城的大部分城防力量,癱瘓了切城的高大城牆以及炮火,再策動切城內部的感染者引發暴亂,搗毀城市的‘指揮中樞’之後,便很順利地攻下了切城。”


    “哈哈,還記得嗎,艾麗絲,當初我們在切城做任務的時候,我還和你說過,如果一個外來勢力,沒有徹底控製切城的城市移動裝置的話,想依靠天災攻城什麽的,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結果誰又能想到,那個夢中的‘我’,直到死的那一刻,居然都沒有對這種事情起過疑心呢。”


    “哦,對了,順帶一提。‘我們’的那個什麽‘整合運動’,也根本當不上所謂‘義軍’的稱號。畢竟···你什麽時候見過真正的義軍,會幹出屠城或折磨平民之類的事情來呢?”


    “更可笑的是,夢中的‘我’,雖然對這種行為反感,卻不僅沒有因為此事問罪於那些施暴者,連責罵都不曾有過。”


    “夢中老家夥的行為也讓我很是震驚——因為他按照所謂‘軍紀’處死的那些‘施暴者’,也基本都是些組織末端的小魚小蝦而已,像‘梅菲斯特’和‘弑君者’這樣的幹部,做出屠殺平民的舉動之後,他居然都隻是警告,連事後追責什麽的,都沒有做。”


    花費了快一個小時的事件,霜星將自己在夢境之中的那些個經曆,‘接到命令要求攻取龍門’、‘誘敵入陷’、‘和敵人達成共識’、‘救援同胞’,最終‘力竭戰死’的故事,給艾麗絲講了個清清楚楚。


    艾麗絲越聽,神色就越是肅然。


    盡管霜星在講述故事的時候苦笑連連,不止一次地指出故事中她都覺得荒誕的地方——比如重軍紀的愛國者對梅菲斯特等人的放縱,霜星對‘屠殺’事件的漠然,第三集團軍詭異的緘默,還有塔露拉做出的各種莫名決策。


    但艾麗絲卻是敏銳地察覺到,若是那個世界當中,沒有德雷克的存在,那受‘黑蛇’影響頗多的塔露拉,似乎真的可能帶著她麾下的那批感染者們走到這條道路上,組建出那個名叫‘整合運動’的暴動部隊來。


    同時,艾麗絲清楚,霜星自己也明白,若不是這一年多來,在切城、斯城和絕望穀等地的各種豐富經曆,以及那場解除霜星壽命危機的大手術的話。霜星也不會擁有如今的‘遠見卓識’和良善心態。


    聯想過去初識之時,霜星那頗為冷淡的性格,和各種遲鈍的政治嗅覺以及識人能力,再結合下‘夢境’中的絕望局勢。夢中的‘她’無法識破埋藏在深處的種種陰謀詭異,做出那樣‘偏執’的決定來,並不是什麽值得奇怪的事情。


    而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霜星才不覺得這是一場‘夢’,更像是自己接觸到了什麽超自然的開關,從而窺見了另一個‘平行世界’之中的事跡。


    至於艾麗絲,她此時此刻,卻是因為霜星這個‘無比真實’的夢境,而聯想到了自己從凱爾希醫生、老奧列格以及博卓卡斯替那裏聽來的一些世界秘聞。


    引導自己和德雷克‘穿越’而來的‘空間亂流坐標’,產生‘邪魔’的‘荒域’,極北之地的傳送門,還有薩卡茲人依賴以窺視未來的‘時空巨獸殘骸’。此類種種,似乎都證明了自己目前所處的這個名為‘泰拉’的世界,是一個時空極為不穩定的世界。


    這樣推斷下去,霜星的那個‘夢境’,說不定真的是因為她受到‘時空亂流’的影響,進而窺見的一個‘平行世界’。而平行世界的另一個霜星,就是死在了烏薩斯政府對感染者的迫害,以及‘塔露拉’等人的利用當中。


    眼看著艾麗絲的臉色越來越‘黑’,暴虐的氣息不斷從她的身上蔓延出來。霜星如何看不出自家愛人的心思,連忙伸手,給艾麗絲來了個‘腦瓜崩’,裝作嬉笑的語氣說道:


    “哎呀,不管這個夢怎樣真實,它也隻是個夢而已啦,你就別想太多了。看你這副生氣的樣子,我都有些後悔和你聊這個夢了。”


    “不···葉蓮娜,這不一定是夢,因為夢中發生的那些看似荒誕的事情,哪怕在我們當下的環境中,其實都能找到一些端倪——塔露拉身上的‘詛咒’,你的礦石病和偏執的性格,以及老家夥那堪稱‘愚昧’的執著。這些東西,確實是有它發生的可能性的···”


    “所以,你不會要和我說,你打算做些‘防患於未然’的事情吧?”


    說到這裏,霜星的麵色也是嚴肅了起來。她不想和艾麗絲聊這個噩夢,就是防止艾麗絲因為區區一個夢境,就對塔露拉或是愛國者有所猜忌,或是產生敵意,甚至於艾麗絲直接將塔露拉給‘斬殺’掉,‘以絕後患’。


    在霜星看來,這真的是艾麗絲能幹出來的事情。


    “防患於未然嗎?不至於,塔露拉到底有沒有失控的風險,這種事情不該由我去評估,我相信德雷克會處理好在這事的。”


    “放心吧,葉蓮娜,不管你這個所謂的夢境,真的隻是一個夢而已,還是說時空亂流導致你窺探到了‘平行世界’的情況,反正它們沒有發生在我們周圍,所以,我是不會因此去做什麽過激的事情的。”


    艾麗絲雖然思維有些‘偏執’,但一般是不會違背承諾的,尤其是對霜星。白兔子也是鬆了口氣,不用再擔心自家愛人胡來了。


    “那還好,我還真怕你因為這樣一個夢···就去做那些可怕的事情···也許是受你的影響吧,雖然現在的我也不怎麽在意所謂‘感染者的事業’了,但塔露拉也算我的朋友,我總不能看你們互相殘殺不是?”


    聽到霜星的吐槽,艾麗絲輕笑一聲,迴複道:


    “她是你的朋友,也算我的朋友啊。平心而論,我對她的觀感不錯,甚至比‘父親’都要好上許多。所以,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我可不會害她。”


    “嘿,那要是把你放到那個平行世界裏,你又會做些什麽呢?”


    或許是得到了艾麗絲的承諾,霜星也就不再對這個話題有那麽多忌憚了,甚至還想問得更大膽、更深入一些。


    “做些什麽?很簡單啊。如果有人害死了你,我不管他們是無心之舉還是被迫為之,隻要扯上了關係,我就一定會讓他們付出血的代價。”


    “‘塔露拉’,羅德島,龍門的那些人,烏薩斯的皇帝和那些個大公,甚至於‘父親’,隻要我有機會,我就一定都會把他們都送進地獄裏去。”


    艾麗絲的語氣相當平淡,但霜星確實聽得出其中的殺意和那股子較真勁的。她臉皮有些抽動,顯然很不能接受艾麗絲的這個答案,尤其是艾麗絲將愛國者都給扯進去的時候,白兔子也有了幾分不解和怒態了。


    ‘塔露拉’和烏薩斯的統治階級被艾麗絲列進複仇名單,霜星覺得還算合理。但其他人,霜星卻不覺得他們該被牽扯進來,龍門作為自衛反擊的一方,總不可能不對入侵者下死手;羅德島受她‘遺願’,也不該被艾麗絲視為敵人才對。


    甚至愛國者也在名單當中,霜星就更不能接受了。夢中的自己早已病入膏肓,愛國者的情況也差不太多,整合運動的感染者又在經曆一場生死攸關的大戰。這種時候,艾麗絲總不能要求愛國者時刻守在自己身邊,直到‘她’病死為止吧?


    這種要求,別說夢中的她了,就算是現在的霜星,都感覺是對自己自尊的莫大侮辱。


    “你這家夥···腦子裏都在想些什麽啊?為什麽要把老家夥都給扯進來?你這個人,難道一點感恩之心都沒有嗎?老家夥對我付出夠多了,你怎麽能還要求他···”


    “他對你付出再多,又沒有對我付出哪怕一分一毫,葉蓮娜。所以,我不覺得,我應該為這些事情念他的好。”


    “他對你的付出沒有給我帶來任何好處,但他對你保護工作的疏忽卻真實給我造成了損失,不是麽?更何況,我對老家夥的觀感其實一直都不怎麽好。他的‘善良’和自律的確能讓我高看他一眼,但那份無法與‘野望’相匹的能力,卻讓我無論如何都對他提不起什麽好感來。”


    “別和我說什麽他是好心辦壞事,或是‘逼上絕路’之類的解釋,葉蓮娜。我不是德雷克,我看人不會注重動機,隻會注重結果。而單從‘結果’來看,你夢裏的那個‘父親’,對我而言,就是一個該死的蠢貨而已。”


    聽到這裏,霜星氣得差點一口氣沒提上來,咳了幾聲後,她又顫聲說道:


    “那你看不上老家夥,你總得尊重‘我’的心願吧?你應該知道,艾麗絲,父親是我最重要的人,而夢裏的‘羅德島’又算是我的‘托付對象’,既然你看重我,你至少不該傷害我在意的那些人,不是嗎?更何況,你這種想法,也顯然不符合社會的基本公義和倫理···”


    “我還是老話,葉蓮娜,隻有在你活著的時候,我才會去善待你在意的那些人或事。但夢中的你卻發生了意外,這既使得那些事物失去了被我善待和在意的資格,更為我添加了一份新的‘仇業’。那麽,在完成我自己的複仇之前,我是絕對不會在意所謂‘死者的遺願’的。”


    “至於那所謂的‘社會公義’:‘感染者的事業’、‘龍門的自衛權力’、‘羅德島的雇傭義務’之類的,和我有什麽關係?我不是泰拉人,泰拉對我沒有養育之恩,我不覺得我需要為泰拉的未來,負任何責任。”


    “甚至,我都不是人類,葉蓮娜,所以你拿人類的思維來約束我,可沒什麽作用呢。在我身上,從來沒有什麽‘道德倫理或是觀念的枷鎖’,有的隻有‘因果’二字而已。”


    “泰拉對我有贈予,比如說你這隻可愛的小白兔,那我自然願意為泰拉做付出。但相對的,如果泰拉又奪走了我的一切,那我也會不擇手段地,去毀滅、虐殺泰拉的一切——隻要我能做到,我就一定會去做。”


    平靜的語氣,敘述著恐怖的思想。


    這就是‘食血人’最真實的一麵。


    她誕生於第七研究所仇怨的陰影之中,對她來說,複仇就是她存在的意義,是她‘人生’的一切。隻要有一份‘仇業’存在,那不在將‘仇業’的對象送進地獄之前,沒有任何東西可以阻擋她的腳步。


    但相對的,若是‘仇業’消失,艾麗絲也會瞬間變成一個毫無存在感的平靜之人,也會去遵守那些,能讓她感到‘心安’的準則——即加百列的善惡觀念。


    是善良溫柔的無私奉獻之人,還是不擇手段的暴虐狂徒。艾麗絲角色的切換,從來都隻在於‘因果’二字而已。


    和沃倫菲爾或是加百列的‘原生世界’不一樣,在泰拉這一方世界當中,艾麗絲就是一張純粹的白紙。初到泰拉之時,這張白紙上沒有記錄任何‘因果’——泰拉對她而言沒有給予,而她對泰拉,也沒有任何索求。


    沃倫菲爾,艾麗絲對勒迪尼斯的仇怨,不會傳播到這裏,同時,加百列的原生世界‘藍星’對他的養育之恩,泰拉也繼承不了。


    所以,至少在泰拉這個地方,艾麗絲雖不會用對勒迪尼斯的‘瘋狗心態’來對付泰拉,但也不會在乎什麽‘社會道德’或是‘社會義務’之類的的事物。


    對於艾麗絲而言,她和泰拉世界之間,強大且唯一的‘牽絆鎖鏈’,僅有霜星一人而已。


    嗯,或許德雷克還勉強能算半個吧,但這份牽絆和泰拉其實也沒太大關係,而是源自於兩人沃倫菲爾時期的恩怨糾葛。這東西最多隻能作為德雷克個人的保護符而已。要說被拿來庇佑其他人或事,卻完全是不夠的。


    也正是因為這份羈絆,艾麗絲會願意去為霜星在意的人或事情付出,成為‘感染者’和‘烏薩斯’的無私奉獻之人。甚至於,即便艾麗絲對愛國者有諸多不滿甚至是埋怨,她也會選擇將這些東西深埋於心底,去做一個‘好女婿’,善待愛國者這個人物。


    誠然,艾麗絲對愛國者的要求是高的有些誇張了。畢竟愛國者這張‘紙’上又不像艾麗絲一樣,寫滿了霜星。他在泰拉的經曆比艾麗絲多太多了,牽絆也多得多,自然不會像艾麗絲一樣,把霜星當作自己的整個世界,並為之傾盡一切。


    但在照料霜星這件事情上,艾麗絲又確實有更強的能力和更多的精力,也切實做到了她對愛國者的那些要求。算是‘嚴於律己卻也嚴於律人’吧,這種情況下,艾麗絲對愛國者有所不滿,也不算毫無道理了。


    所以,若是把如今的艾麗絲置入霜星的那個噩夢之中。霜星的離世切斷她與愛國者的聯係,那在艾麗絲眼中,愛國者犯下的那些‘錯誤’,就會成為燃起艾麗絲殺心的燃料。


    “我不理解,艾麗絲···其實,雖然那隻是個夢,或者,就算它真的是某個平行世界的倒影。但‘我’都已經坦然接受那個結局了,你又為什麽要對此耿耿於懷,甚至於產生一些激進、可怕且沒有道理的想法呢?”


    “講真的,我不覺得夢中的我死得冤枉哦。是,‘我’的確沒有虐殺過任何敵人,也沒有殘害過任何無辜平民。但終歸,我和我的遊擊隊,乃是整合運動攻陷切城的中堅力量之一,我也沒有對‘天災攻城計劃’表達反對意見。”


    “切城人民所遭遇的一切苦痛,可以說都有我的一份罪責在其中。在我看來,光是這份罪責,就足以給我判一個非常公正合理的死刑了。”


    “至於後麵的,對各種屠殺和虐待冷眼旁觀什麽的···嘿,我甚至都覺得‘我’死有餘辜了好嘛。人總是要對自己做過的事情付出相應的代價的,艾麗絲,這還是你經常和我說的道理呢。‘我’選擇參與了整合運動的一係列暴動行徑,那‘死亡’的結果,對‘我’來說,也一點都不過分,所以,我覺得你真的沒必要···”


    “夢中的你選擇為自己的行徑承受相應的代價,我沒意見。那‘傷害’你的那些人,也需要為承受相應的代價。很合理,不是麽?”


    “對應的,如果我選擇複仇,而開始追殺‘塔露拉’、羅德島眾人以及龍門的那隻‘神秘部隊’,那我也願意承擔失敗而被反殺的後果。總之這種事情,直到雙方有一方被趕盡殺絕之前,是絕對沒有停下來的可能的。”


    “不是!艾麗絲,你這是歪理!我說的‘我’需要承受的代價,那份‘罪責’,是從律法和公理的角度來講的。而你所說的‘被清算’的代價,完全就是你自己的‘一家之理’啊。”


    “停停停···又繞迴去了,我知道,你這家夥,下一句話肯定是‘我反正不是人類···’bb之類的,對嗎?”


    說著說著,霜星都已經被艾麗絲給氣笑了。白兔子狠狠地錘了一下艾麗絲滿是瘡痍的背部,捏了捏自己的眉心。現在的她,已經開始後悔,自己腦子抽什麽筋,居然選擇和艾麗絲深入討論那個‘夢’的事情了。


    艾麗絲身上的炮彈碎片已經被全部摘除,盡管依然在氣頭上,霜星卻還是耐著性子,給艾麗絲的傷口完成了消毒處理,並精細地完成了包紮工作,以求盡可能地減少艾麗絲‘自愈’的負擔。


    上次艾麗絲因為無法自愈外加共生體離體,引發嚴重傷口感染的事情,這隻白兔子到現在都還記得清清楚楚呢。


    起身穿好衣服,艾麗絲輕輕將氣頭上的白兔子攬進懷裏,輕撫著她的手背,嚐試著平負霜星心中的怒火。


    “你呀,再這樣和你相處下去,我覺得遲早有一天,我會變成和你一樣的冷漠機器呢···”


    “可是,盡管清楚自己不該朝著那個方向發展,但我卻又不抗拒,甚至有些歡迎這種改變。嘖···‘認清自我’,我感覺我的確是看清了自己啊,父親,但為什麽,當我看清自己之後,我不但沒有因為目標明確而變得更加積極,反而開始愈發的沉淪和墮落了呢?”


    不得不說,對於過去無法正常與人接觸的霜星而言,艾麗絲這份溫暖的懷抱,的確很容易就能將她的怒氣給平複下去。


    隻是···當怒氣被平複以後,霜星又無可避免地會產生一種羞愧感——羞愧於她對艾麗絲的‘縱容’,羞愧於她對‘善念’和‘道德’的不堅定。


    “艾麗絲,你這家夥,對自己的定義,不是‘機器’嗎?為什麽你要活得這麽‘情緒化’呢?被自己的愛人當作對方的‘全部世界’,這應該是話本裏才會出現的幻想故事才對。為什麽,會發生在你一個本該服從‘理性邏輯’的‘機器’身上呢?”


    “因為我這台‘機器’對現實沒有依賴,不像你們人類,會為各種人際關係、社會關係還有生存物資所困擾,所以我自然可以活得‘幻想化’一些啊。”


    “好了,不說這個話題了。哪怕那真的是什麽平行世界的倒影,但既然沒有發生在我們的世界裏,那它就是一個純虛擬的東西。我們又何必,為了一個純虛擬的東西,傷了和氣呢?”


    輕撫著懷中麗人的頭發,為了緩解略顯僵硬的氣氛,艾麗絲也開始想辦法轉移話題,去聊一些開心的事情。漸漸地,兩人便不再討論‘噩夢’的事情,反而是聊起了前幾天發生的一些‘囧事’,終於是將氣氛緩和了下來。


    “罷了罷了,不和你扯這些有的沒的了。今天算是我的錯誤吧,我不該在那個噩夢上和你扯那麽深的。得到你不會亂來的承諾就已經夠了,我還對著一些純假設的事情問那麽多,然後又對你的迴答生氣,真的是吃飽了撐的···”


    “你都這樣說了,我還能把你怎麽樣呢?總不能以和你分離為威脅,來逼你改想法吧?我不覺得我配那麽做呢,畢竟你為我付出了這麽多。事已至此,我除了萬事小心,好好保護好自己,還能做些什麽呢?”


    “哼···你這家夥,過去還說我和老家夥偏執,實際上,你比我們還要偏執一百倍啊,就因為你從來不把自己當人看!真的是,想幫你融入我們人類的群體,咋就這麽費勁呢?你這家夥,各種無私奉獻的事情都做了,身份認同的問題,為什麽要這麽死板啊?”


    也許是受夠了和艾麗絲互相打太極,加上時間已晚,想休息的緣故,霜星也是選擇終止了這沒營養的閑聊。


    “嗯哼,這樣最好,老實說,我還是更喜歡看你高興的樣子呢。”


    ‘你既然想看我高興的樣子,那為什麽還要說那些暴論,來惹我生氣啊!’


    霜星實在忍不住臉黑了一下,白了艾麗絲一眼,在心中腹誹了一句。


    ‘罷了罷了,冷靜,冷靜葉蓮娜,沒必要和一個情商缺失的機器人計較這種東西···’


    稍稍平複下心情,霜星將目光投向兩人麵前的鏡子。鏡子裏的艾麗絲,此時身穿單薄的黑色紗衣,被繃帶纏繞的白嫩軀體在紗衣的籠罩下若隱若現,給霜星帶去了一種半遮半露的妖嬈美感。再搭配那一副絕美的盛世容顏,霜星感覺自己的心,突然撲通撲通地狂跳起來。


    嗯···雖然艾麗絲的那裏確實平的過分,但考慮到霜星和艾麗絲的xp都是為對方量身定製,所以艾麗絲這一身穿著,還是讓霜星幾乎有了一種鼻血噴湧的衝動。


    ‘嘖···真瑟啊···我要不要考慮之後,給艾麗絲專門定製一套半透明的睡衣,讓她專門在私下的場合裏穿給我看?’


    ‘溫飽思xx’,正是對霜星此刻狀態的最好詮釋,瑟瑟的念頭一旦展開,那就再沒有收住的可能。霜星順勢將自己的雙臂反繞在艾麗絲的脖子上,用慵懶的聲音,輕輕說道:


    “時間也不早了呢,艾麗絲,今天晚上,我們是不是該···做點伴侶該做的事情了?算算日子,為了斯城的這一大堆破事,我們都已經有半個月沒做過那種事情了。反正‘幻境’中的我們都不會疲倦,你後麵幾天也要休息。我們今晚,能不能一直,瘋到天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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