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元紀352年1月26日 約頓大峽穀


    隆冬時分,整個奧斯維瑪北部地區氣溫下降到了冰點,交戰的帝國軍與聯盟軍也是進入了短暫的‘休戰’狀態。連日的暴雪天氣,為峽穀披上一層厚重的銀裝。盡管因為暴雪結束,天空中難得的掛起了一輪暖陽。但齊膝深的雪鋪在峽穀當中,還是讓其中的人們行進得十分困難。


    “隊長,我無法理解,這樣惡劣的環境,那些帝國的走狗估計也隻會縮在自己的軍帳或是板房內。任何一個物資倉庫內都不會有什麽人員外出,隻會守在倉庫之中。我們這樣過去,是不可能找到破壞的機會的,這樣做完全是在浪費時間。”


    一路上,名為艾蕾娜的新隊員都在與加百列進行喋喋不休地爭論,這名自主思想過於強烈的小隊成員始終認為,加百列僅憑一份並不可靠的情報,就想對帝國轄區內的一所小型倉庫發動襲擊,搞些破壞。這種想法,完全是癡人做夢。


    “而且,就算我們能在這一次行動中摧毀敵人的倉庫又能怎樣呢?帝國在約頓大峽穀紮根許久,早已經建立起了完整的後勤補給線,區區一個小型倉庫,被毀了就毀了。與其浪費時間在這些毫無意義的小事上麵,我們倒不如留在駐地內好好整理情報,想辦法搞一票大的。”


    麵對艾蕾娜已經不止一次地提問,加百列也並不惱怒,隻是以相同的話語迴應:


    “戰場之上,每一個士兵的生死、每一件武器裝備的損壞、甚至是每一份軍用物資的消耗,單獨來看,對於戰局的影響可以等價為零。但一場戰爭的勝負,恰恰是這些‘毫無意義’的小事所共同決定的。”


    “我們不是什麽‘傳奇’,我們不過是另一批軍人而已。我們要做的,就是為這場戰爭增添勝利的籌碼。我們此次收到的情報來自於我方的間諜人員,可信度是有的。”


    “情報顯示,勒迪尼斯第一軍的精銳,102團進駐赫爾頓森林,作為約頓堡東部防線的第一線的屏障,同時兼有反滲透的職責。因為是最前線的部隊,他們的補給線極其漫長,我們本次要襲擊的倉庫,就是負責給102團提供糧食的運輸節點。”


    “要是能成功拔掉這個節點,將對敵人在赫爾頓森林的部署產生不小的幹擾。”


    “至於為何選擇現在出發,是因為情報還提到,一批新的物資就在今天運往102團的駐地,畢竟今天是冬日中並不多見的晴朗天。這樣的話,倉庫的守軍力量會變得薄弱。且由於隆冬的緣故,敵方部署在外圍的斥候數目會大幅減少,更有利於我們潛入。”


    “情報不可盡信,我們不能小瞧帝國的反偵察與反滲透能力。但至少可以趁此機會,來看看能不能找到敵軍的破綻。能毀掉這個倉庫節點固然最好,要是發現事情不可為,我也不會選擇雞蛋碰石頭。”


    “還有,艾蕾娜,我最後再強調一遍,軍隊需要的是共性與執行能力,不需要你去展現你的個性與‘能力’。軍隊之中精英雲集,比你更加聰慧且更有經驗的大有人在。不要覺得自己什麽都是對的。若你是我的長官,我會無條件服從你的命令,而現在你是士兵,執行命令即可。”


    被加百列這麽一番指摘,艾蕾娜感到有些羞惱,但考慮到當下的情況,她忍住了這口氣沒有發作,隻是冷哼一聲,不再答話。


    恩佐與埃文對視一眼,雙方都在對方的眼中看到了一絲戲謔。


    艾蕾娜是在隊內的副指揮科沃特調離之後,來填補科沃特技術工兵的空缺的。而按照肖長官的說法,這也是一名難得的技術人才,隻是性格上比較特立獨行,為原先的長官所不容,才被調配來的。


    而這些天的相處,恩佐與埃文也見識到了這個部隊刺頭的可怕之處。也就是加百列本身名聲在外且能力過硬,勉強為艾蕾娜所認可。否則整個小隊,都可能會被這個女人搞的天翻地覆。


    小隊繼續前進,沒多久,作為小隊偵察兵的瑪麗亞轉迴並報告了附近哨戒塔的與巡邏隊的情況,聽得加百列眉頭皺起,心中升起一絲不妙的感覺。


    感覺有些不對的加百列立刻接通了與小隊通訊工兵索諾夫的無線電,以測試索諾夫搭建的通信裝置有沒有受到幹擾。


    “隊長,怎麽了?我這邊一切正常,通訊裝置運行良好,沒有···”


    !!!


    聽聞此言,加百列的唿吸一滯,迴複道:“立刻撤退,索諾夫,原有的計劃全部取消。不要從原路返迴,換一條路線,前往三十二號小屋,你在那裏等待我們。”


    與索諾夫結束通訊後,加百列率領小隊成員撤退。隊員們縱然心存疑慮,卻也不會質疑加百列的命令,就連艾蕾娜也是如此。


    隊伍撤退,說明任務已經無法進行,且發生了潛在的危險事件,艾蕾娜縱然再有自己的看法,也不會在這個時候發作出來。


    至於加百列為何選擇撤退,原因也並不複雜。


    運送情報的間諜是可信的,這一點加百列不會質疑。但是,現在雙方因為冬季的低溫而暫時停戰,各自休整,這正是內部整頓,處理間諜的大好時機。


    在這個時間段內,每個間諜的活動空間都會受到極大程度的約束。


    而給加百列傳遞信息的這名間諜,不僅送出了一份價值不菲的情報。更重要的在於,這名間諜甚至在情報文件內附上了一些帝國軍隊的情報原件。而想獲得並傳遞出這樣一份高質量的情報,以加百列的認知來看,不暴露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尤其是,現在帝國部署在約頓堡區域,主要負責反滲透及間諜清除工作的組織是幽靈特戰營。作為特戰營的老對手,加百列深知這些人的能力有多麽優秀。所以在加百列的設想中,帝國應該已經發現了情報外泄的事實。並針對外泄的情報,對這條補給線進行了重新部署。


    至於為什麽是重新部署而非設下陷阱守株待兔,則是因為就算帝國方麵知曉情報外泄,在並不能掌握情報外泄的方向,以及敵人得到情報後會做出怎樣反應的情況下。費勁心思設計誘敵之策基本沒有價值可言。


    就像是漁夫打魚,也得確定魚塘中魚在什麽位置,否則,隨便撒網隻能消耗成本,去搏一個完全未知的收獲罷了。


    但是,一路走來,帝國對補給線進行的部署與情報出奇的一致,仿佛帝國根本沒有意識到信息外泄的事實。甚至連轄區內的信號幹擾裝置都沒有進行部署,無線電通訊實在是過於流暢了,這讓加百列的內心大為警惕。


    顯然,這是一場針對自己的小隊所布下的陷阱。利用已經暴露的友方間諜,將一份‘真實’的情報傳遞到自己手上,吸引自己來執行破壞任務,將自己徹底剿滅於此。


    小隊撤退後沒多久,艾蕾娜所攜帶的探測儀器就偵測到了很強大的無人機信號。迴頭看去,隻見遠方,自己小隊剛才所處的峽穀矮木林上方,出現了大量的無人機群。驚得大家都是一身冷汗。


    “抓緊時間撤退吧,我們沒有多少時間上的優勢。”


    加百列輕舒一口氣,心中略有些慶幸,還好反應的及時,不然哪怕隻是遲了十來分鍾,隻要沒能成功撤出那片矮木林,自己的小隊就會被這些無人機群所發現。到時候迎接自己的,就是整個幽靈特戰營的圍剿了。


    在茫茫白雪的庇護下,加百列的小隊一路向東撤退,終於來到了通訊中約定的三十二號小屋。


    這裏處於交戰雙方的緩衝地帶,在沒有確定情報的情況下,帝國與盟軍的軍隊都不會輕易踏入這片區域。


    隻是在這裏,他們並沒有看見索諾夫的身影,而按照原來的位置,索諾夫應該離三十二號小屋更近一些,理應是他在這裏等其他人才對。


    聯想到不久前的炮火轟鳴聲,顯然,索諾夫那邊遭遇了不測。


    “不用等他了,直接離開吧,我想,因為架設通訊裝置的緣故,索諾夫可能暴露了自己位置,已經遭遇不測了。”


    加百列的語氣格外平淡,仿佛放棄一名隊員對他而言隻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其他的小隊成員也隻是默然點點頭,收拾好東西,準備離開這間補給小屋了。


    “等一下,索諾夫的狀況究竟如何,我們還不能確定,怎麽能這樣一走了之?而去如果他真的在野外遇到了敵人的襲擊,我也理應去幫助他,不是嗎?”


    麵對小隊成員的行為,艾蕾娜表達了極度的不解。三十二號小屋距離索諾夫的位置不過區區幾英裏,現在小隊成員去接應一下,是有可能救下他的。加百列小隊作為軍隊精銳,每一名成員的生命都極其珍貴,怎可輕易拋棄任何一個隊員?


    然而,沒有人理會艾蕾娜的話語,大家隻是稍作休整,就準備繼續踏上歸途。艾蕾娜也是無奈,隻能在三十二號小屋中留下一張給索諾夫的紙條,通知他部隊已經離開,讓他不需要在這裏做任何停留,直接來追即可。


    或許艾蕾娜的心中還抱有一絲希望,但剩下的小隊成員都很清楚,索諾夫的命運究竟會如何。


    戰場之上,沒有常勝將軍,縱然加百列的小隊屢建奇功,在這場戰爭中都算是名聲在外,小隊成員的死亡,依舊是時有發生的事情。


    索諾夫不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


    歸營的路途是順利的,小隊提前撤離,避開了幽靈特戰營對於加百列小隊的位置捕捉。而在另一邊,既然沒捕捉到敵方小隊的動向,幽靈特戰營沒有選擇繼續搜索或是追擊,隻是默認了行動的失敗,選擇迴頭,繼續完成德雷克指示的,幽靈特戰營在赫爾頓森林的戰略部署。


    “可惜,大哥,我們背著父親,自作主張策劃的這一次行動,最終還是宣告破產了,加百列那家夥,果然還是那麽警覺。這麽快就察覺到這是一個陷阱,提前撤退了。”


    營指揮部的帳篷內,特戰營一連的連長格林輕歎口氣,麵帶可惜之色。這一次行動的策劃,幽靈特戰營可是背著德雷克進行的。現在消耗了不少的人力物力,卻沒有得到什麽收獲,實在是讓他們很難和德雷克交代。


    “···沒辦法,我本來也不指望這次行動能有多高的成功率,加百列與我等博弈多次,勝多輸少。我們針對其小隊也發動過多次圍剿與追蹤,都能被他避開,完全可以證明他對於戰場危機的洞察能力是多麽敏銳。且我們這次行動的策劃本就是倉促之舉,我自己都承認有不少破綻,哪能指望,抓到這一條泥鰍呢?”


    是的,幽靈特戰營此次的釣魚行為完全就是一場賭博。利用一名被發現但尚不自知的敵方間諜給加百列的小隊傳遞消息,嚐試吸引他們前來執行任務,誘敵深入。


    思路聽起來不錯,但實際執行起來有太多漏洞。對方究竟會選擇什麽時間執行任務,從哪個方向來,無人機起飛索敵的時候,他們又到了哪個位置,敵人究竟是否會上當。太多不確定的信息,這樣的策劃,成功的概率本就微乎其微。


    勒夫長歎口氣,神色無奈,他的眉宇之間透露出深深的疲倦與乏力感,似乎除了加百列的小隊外,還有什麽讓他更為頭痛的事情。


    “···唉,誰能知道,國內突然會出現如此之大的亂局呢?父親辛辛苦苦建立起來的局勢,現在都···”


    “媽的,早知如此,當年父親就應該一刀宰了那個狗皇帝!”


    看著麵露倦色的勒夫,格林也是有些憤憤不平地說道。


    帝國現在前線的戰場局勢一片大好,等到來年開春,約頓堡大橋徹底完工後,帝國就可以發動總攻,以絕對的兵力優勢,拿下奧斯維瑪西部地區的最後一道屏障——格蘭陵堡了。


    誰知道這個節骨眼上,勒維爾十一世居然搞了一波奪權行動。而迫於國內政治局勢的混亂所帶來的壓力,德雷克不得不迴去穩定局勢,從前線退下,迴到都城佛羅倫斯之中。


    雖然事情還沒有發生,消息也還沒有傳播開來,但通告遲早會發布下去。這樣的消息,注定會對前線的士氣造成了不小的打擊。


    “也還好吧,我們現在在戰場上已經占據了絕對優勢,交任的加蘭將軍也是父親的故交,政治上與父親也同屬一派,肯定會繼續執行父親的戰略部署。”


    “統情局的人或許沒法應對加百列小隊的破壞行動,但加百列他又不是什麽神仙,能進行的破壞還是很有限的,不能改變宏觀上的戰局。隻要約頓堡大橋不被摧毀,幫助我軍維持起足夠穩定的後勤運輸通道。我們拿下格蘭陵堡,也隻是時間問題罷了。”


    “唉···這個道理我又何嚐不懂,但我也怕有意外的變故啊。你說,那個狗皇帝,還有那些**科學家,就這麽希望戰爭繼續延長嗎?!他們知不知道,戰爭開始至今,單論帝國,已經損失了多少士兵與物資了?!國內財政的壓力他們也不是不清楚,為什麽要···”


    “好了,慎言,格林,別談這些不愉快的了。”


    勒夫抬手打斷格林的抱怨,示意他注意自己的言行。


    “不過說起來,這次行動也不能說是完全沒有收獲,蘭他們在大峽穀內的矮木林中,捕捉到了敵軍的一處無線電發射塔的信號。已經派了一隻小隊前去,沒準會有些收獲。”


    “你也下去,好好完成父親安排的工作吧。赫爾頓森林防線,對於約頓堡大橋的保護,還是十分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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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穿過緩衝地帶,加百列的小隊終於是成功抵達了奧斯維瑪軍隊的一處前線哨站當中。


    加百列去與哨站的看守商議有關運輸車輛的使用事宜,小隊將從這裏搭乘車輛,迴到自己的營地中。剩下的人員則是在站內等待,稍作休息。


    過了許久,哨站的士官前來通知小隊隊員,告知他們車輛已經準備好,可以出發了。


    “等下,加百列呢?為什麽不是他來告知我們?”


    艾蕾娜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按理來說,談個車輛使用而已,不需要這麽多時間。更別說,這種事情,怎麽可能會是哨站的士官單獨來通知眾人呢?


    “隊長,去做他總是會做的事情了,艾蕾娜。”


    瑪莉亞平靜地迴答著,隻是她眼中的擔憂,卻怎麽也隱藏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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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約頓大峽穀的矮木林內,索諾夫正在叢林之中四處奔逃。


    如加百列所說,他放棄了原有的計劃進行撤離。隻是索諾夫並沒有選擇向東徑直撤向奧斯維瑪軍方控製的區域。而是繼續向西,在峽穀內的一個山崖邊上,再次搭建起了通訊裝置,並將通訊裝置的波段進行了修改,使得勒迪尼斯帝國的無線電偵測裝置,可以偵測到這個‘通信塔’的存在。


    完成了這一切後,索諾夫便匆匆逃離了這裏,沒過多久,這片區域就遭到了勒迪尼斯軍方的火力覆蓋。這讓索諾夫自己都吃了一驚,他本來隻是想用這一手吸引下敵人在此搜捕的幽靈特戰營的成員,卻沒有想到這居然會直接招來敵人的炮火打擊。


    幸運的是,索諾夫在那裏被轟炸之前已經逃離了。而不幸的是,勒迪尼斯軍方的一架無人機發現了自己的行蹤。很快,他便被幽靈特戰營的一隻小分隊攆上了。


    索諾夫邊打邊撤,矮木林內的環境錯綜複雜,雙方雖然有不斷的交火,但基本都是放空槍,沒能造成什麽實際的傷害。隻是被敵人這麽攆著,索諾夫也不敢離開這片矮木林,更不敢前往約定中的三十二號小屋。


    終於,在相當一段時間的迂迴作戰後,索諾夫找到一個機會,趁著自己還處在特戰營成員的視野死角之際,鑽入了一片灌木叢中。並對特戰營的成員發動了一次精準的狙擊。命中了一名敵方成員的頭部,令其命喪當場,而剩餘的敵人也在事發瞬間鎖定了索諾夫的位置,對索諾夫的位置進行了火力壓製。


    索諾夫急忙趴下,翻身滾向不遠處的巨石,取下腰間的煙霧彈投出,並在煙霧彈的掩護下,趁著敵人換彈,火力不足的時機,逃出了特戰營成員的火力封鎖網。


    不過在剛才的交火中,索諾夫也中彈了,子彈穿透了他的防彈衣,嵌入到他右下方的肋骨當中。好在子彈的穿透力雖強,但威力卻不怎麽樣,這點傷痛,短時間內不會對他的行動造成太大的影響。


    成功削減了敵人的人數,使得索諾夫麵臨的火力壓製也減輕了一些。他有了更大的迂迴空間,但他知道,自己已經中彈,時間被拖延的越長,失血越多,戰況就會對自己越不利。


    可被自己狙殺了一名成員後,敵人也變得更加謹慎了,想找到剛才那樣的機會出手,已經是不可能的事情。


    索諾夫一麵奔逃,一麵在心中思考新的策略。雙方繼續在叢林中進行著追逐戰,莫名其妙的,兩邊人馬的距離,已經越拉越遠了。


    眼看著將敵人逐漸甩開,索諾夫心中暗鬆口氣。雖然敵人依舊可以順延著血跡找尋自己,但隻要不直接暴露在敵人的視野當中,自己中槍的可能性就會大大降低,也不需要再費盡心思地尋找樹木來躲避敵人的射擊,自己安全撤出的可能性,又增添了一分。


    正當他暗自慶幸之時,正前方不遠處卻傳來的一串踩雪的腳步聲。他連忙舉槍瞄準向腳步聲傳來的方向,扣動了扳機。幾乎是同時,若幹發子彈也結結實實地打在索諾夫的胸膛上,讓他站立不住,向後倒去。


    來不及檢查究竟有幾發子彈穿透了防彈衣,嵌入到自己的血肉當中。索諾夫強忍著胸前傳來的劇痛,再甩下自己僅剩的一顆煙霧彈,朝著不遠處的山崖而去。


    來到山崖下,加速助跑,他借著加速度衝上山坡,向山崖的高處攀爬。


    等到幽靈特戰營的成員穿過煙霧,來到山崖下方時,索諾夫已經爬上了約十米高的一處平台,平台上還有一個小山洞,看上去是一處絕佳的藏身之所。


    不過索諾夫也知道,自己不能縮在山洞內,否則敵人隻需要一輪榴炮發射,就算炸不死自己,也能將自己活埋在山洞之中。他占據著製高點的優勢,抬槍向下方的敵人射擊。將特戰營的小隊成員壓製在樹木或是岩石的後方。


    將槍架在地麵上,索諾夫一麵射擊,一麵取出自己腰間的手雷,想給躲在岩石後方的敵人來一個驚喜。不過他的手雷才剛取下來,一名樹木後的敵人就冒著他的火力壓製從樹後探出身來,朝著自己開火。


    索諾夫調轉槍口,對著那名敵人的頭部一陣輸出,將那名敵人徹底擊斃。不過也就是這個空隙,兩名躲藏在岩石後方的幽靈成員幾乎同時站起身來,舉槍瞄準索諾夫所在的平台上,發射出了槍上裝配的下掛榴彈。


    兩枚榴彈炮轟擊在索諾夫所處平台的上方岩壁上,破碎開的彈片刺入到索諾夫沒有頭盔或是防彈衣保護的其他軀幹上。而被榴彈破壞的山體也從高處墜下,將索諾夫掩埋了起來。


    “唿,應該是拿下了。”


    高處的平台上已經看不到索諾夫的身影,下方的幽靈成員長出一口氣。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胸口,一副呲牙咧嘴的表情。


    “***,這幾槍可真疼,還好哥們防彈衣夠給力,不然就嗝屁了。”


    他就是剛才繞路到索諾夫的前方,與索諾夫進行對射的幽靈士兵。索諾夫裝備的槍支使用的是大口徑、大殺傷但弱穿透的子彈。子彈隻是嵌入到他身上的防彈衣當中,沒有進一步深入。不過強大的衝擊力還是將他的胸口震的生疼,迴去檢查,估計會有不少嚴重的瘀傷吧。


    “可惜了,還以為會是什麽大魚,沒想到隻是個來吸引注意力的單兵。”


    “行了吧,如果真的是大魚而不隻是單兵,我們區區四人,也不敢追上來。”


    “······二換一,縱然知道這是敵方加百列小隊麾下的精英成員,我也還是覺得虧了啊···”


    “好了,你上去檢查下那家夥還活著沒。我先歇會···聯絡下蘭隊長,讓他派人來接應下···”


    那名‘負傷’的幽靈士兵一屁股坐在雪地上,一手揉著胸口。卻猛然間看到,眼前的雪地上濺上的一灘血跡,抬頭看去,隻見眼前隊友的喉嚨處被開了個巨大的血洞,身體無力地癱軟下去。


    下一秒,自己的喉嚨處也傳來一陣劇痛,雙眼一黑,昏死過去。


    不遠處,加百列從矮木林中走出,神色略有些焦急地看向四周,卻沒發現索諾夫的蹤影。抬頭看到山崖上的一堆碎石與榴彈爆破的痕跡。心中頓時有了答案,向山上爬去。來到平台上,看到傷痕累累,氣喘籲籲的索諾夫,趕忙將人從碎石堆中刨了出來。


    “隊長···嘶···你不該,迴來找我的···”


    “好了,別說了,我看了下,你身上的傷口雖多,但大多分布在軀幹上,都不致命。忍一下,我幫你包紮一番,然後我帶你迴去。”


    看到索諾夫身上的傷勢,加百列長出了一口氣,取出隨身攜帶的繃帶與止血藥,給索諾夫處理起傷口來。


    “隊長,你看我的樣子,像是隻受了這點傷嗎?···”


    索諾夫麵帶微笑,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右肋,加百列的唿吸一滯。看著索諾夫完全不正常的慘白麵容,伸手小心翼翼地解開索諾夫的棉衣外套。隻見右肋骨處的防彈背心上,有一個不小的破口,血液,正從那裏慢慢流出。


    “咳咳···要是這附近就有個戰地醫院,這個傷口自然不足以致命。但是,從這裏,要迴到駐地的戰地醫院裏,距離,實在是太遠了啊···最多十幾分鍾,我就會因為失血過多而死吧···”


    雖然是在講一件很可怕的事情,但索諾夫的聲音中卻沒有任何恐懼可言,似乎隻是在陳述一個平平無奇的事實。


    加百列的手變得有些顫抖,伸手替索諾夫取下防彈背心,在傷口塗了些止血藥,將一塊厚實的紗布蓋在上麵,並用繃帶將其包紮起來。他又脫下自己的尚還完整的棉衣,給索諾夫穿上。隨後將索諾夫扛起,從山崖上一步步爬下。


    “沒用的,隊長···留下我在這裏,自己走吧。這是我自己做的決定,我之前···為了吸引敵人的注意力,將通訊器的頻段進行了修改,使得敵人可以探測通訊器的方位,吸引了敵人炮兵部隊的注意力。”


    “我會被幽靈特戰營的人追殺,也是因為被無人機發現的緣故。他們一會若是聯絡不到這隻小隊,肯定會派出更多的人來搜索這片區域,甚至是直接對這片區域進行炮火轟炸的···”


    “無妨,隻要我們的行動速度夠快,他們來不及追上我們的。從這裏進入到緩衝區十分鍾就足夠了,隻要進入到緩衝區內,我們就安全了。”


    加百列將槍支胯在腰間,背起索諾夫,向己方軍隊防區前進。


    此時已經是日暮時分,隆冬的峽穀中氣溫又下降了許多,加百列也不得不從死去的幽靈士兵身上扒下了一套冬裝穿在身上。否則可能都沒來得及迴到營地裏,自己就會因為熱量流失而死。


    “隊長,太陽已經落山了,這個季節,夜晚的約頓大峽穀,氣溫可低至零下四十多度。你帶著我這樣一個累贅,是趕不迴去的···”


    “順著這個方向,十分鍾我們就可以走出這片矮木林,進入緩衝區內,我在緩衝區的邊界處,藏了一輛越野車,開車越過緩衝區,抵達我軍前線的哨站,隻需要半個小時。哨站內也有醫療室,可以幫你對傷口進行進一步的處理。你肯定可以撐到戰地醫院執行手術的。”


    “現在,你要打起精神,堅持住,不要睡過去,少說點話,節省點體力,減少熱量的流失,明白嗎?”


    加百列一麵安慰索諾夫,一麵趕路。趁著太陽還沒有完全落山,矮木林內的光線還不錯,他得抓緊時間從矮木林走出去,趕到自己藏車的據點那邊。車內的環境會相對溫暖一些,在低溫的室外環境待久了,索諾夫這個狀態,就算不死於失血過多,也肯定會死於熱量流失。


    索諾夫隻是發出一聲歎息,趴在加百列的背上,不再說話。


    大約又過了五分多鍾,加百列感知不到背上索諾夫的動靜,便出聲詢問了一聲。


    “還好,隊長,我還活著呢。”


    得到索諾夫的迴應,加百列繼續埋頭趕路。而索諾夫卻開始自顧自地說起話來,完全不在乎加百列迴應與否。


    “隊長,我突然開始想家了。”


    “你說,母親她,是否會抱怨戰爭帶來的物價上漲?她的暴脾氣這麽多年有沒有什麽改善?她是不是還是老拿老爹當出氣筒?我也有些懷念,母親做的全麥麵包。”


    加百列對於每一個隊員的情況都很了解。


    索諾夫的母親是奧斯維瑪奧爾科夫市的一個小學教師,是個脾氣暴躁卻又幹活精細的女人。家裏日常生活的開支都是他母親負責打理,家務活也多半被其母親承包。聽說在家的時候會經常責罵索諾夫的父親,因為他家務活做的比較粗糙,會經常被他的母親所嫌棄。


    “還有父親,他的肺現在怎麽樣了?他徹底戒煙了嗎?現在冬天的時候,他是否還會經常咳嗽?”


    至於索諾夫的父親,經營著一間農場,是家裏主要的經濟支柱。同時也是個狩獵愛好者,打獵的時候也會經常帶著索諾夫一起,使得索諾夫成為了一名出色的獵人。據說,他的父親還是個老煙鬼,和他母親剛結婚那會,每天基本抽著兩三包煙。直到他母親懷孕,才有所收斂。


    後來索諾夫降生之後,他父親在家人麵前再不吸煙,而是選擇在田間幹活的時候猛吸。所以一到冬天,大家都縮在家裏取暖的時候,他的父親會因為沒法吸煙而格外難受。加上長期吸煙導致肺不好,冬日的時候會總是咳嗽。


    “對了,隊長,我與瑪莎已經很久沒有聯係過了。你說,瑪莎她有沒有聽我的話,再重新找一個比我更優秀的男人?”


    瑪莎···


    這是與索諾夫一同長大的青梅竹馬,兩人自小學一直到高中畢業都是同班同學。與索諾夫住在同一條街上,感情深厚。索諾夫參軍的時候,曾許諾過會迴去娶她。隻是後來戰爭爆發,索諾夫無法按照正常的流程退役,這件事也是被一拖再拖。


    再後來索諾夫進入加百列的小隊,心知戰場兇險,因為憂慮瑪莎的未來生活,起了讓瑪莎另尋良配的想法。不過作為執行秘密任務的小隊,小隊成員無法與家人直接寫信或是通電話聯絡。給瑪莎傳信的事情,還是加百列安排的。


    隻是···據加百列所知,雖然瑪莎目前已經三十四歲,卻依舊未婚,一直在等待索諾夫歸家。


    “還有薩文斯的伏特加,我隻在旅遊的時候喝到過,給我留下了很深的映像。還有我高中學校門前街道上的煎餅攤,真的很美味,可惜我畢業的那年,攤位的老板就居家搬遷去了別的城市。還有,奧爾科夫北部山區裏,還有一片仙女木海,真的好想在仙女木花開的時候,再去看看那一片花海···”


    “隊長,我還記得,我小時候,還和我媽媽吹過牛,說長大之後我要參軍,並在退役的時候,給她帶迴去一枚代表著奧斯維瑪軍人最高榮譽的‘金星勳章’,以證明她的孩子,是世界上最優秀的。”


    “而當我逐漸成長,進入軍隊後,我才意識到,自己而是的夢想是多麽遙遠。”


    “你說,隊長,我們也算是為國家,為整個聯盟,立下了赫赫戰功吧?那當我完成我的服役生涯後,我能不能憑借自己的功勞,去獲得一枚勳章?哪怕什麽等級的都可以?”


    ······


    勳章···嗎?


    加百列不知道,自己這種成員半數都是外籍雇傭兵的小隊編製,隊內的成員,能否獲得軍方的授勳,但這種事情,無論如何,他都會去爭取一番的。


    “母親還會不會與父親繼續爭吵?父親的肺病痊愈了沒有?瑪莎她現在結婚了嗎,是不是都有孩子了?我還能不能再喝到一口薩文斯的伏特加,或是再吃到那個老板做的美味煎餅?還有故鄉的仙女木海,我有沒有機會再去看上一眼?”


    “······”


    “···隊長,我突然意識到,我還有好多,好多沒來得及做的事情,等著我去做呢···”


    “······”


    “······”


    “······”


    “隊長,我不想死···我想活著···”


    “我想迴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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