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姨媽那小心翼翼的聲音。


    林七夜聲音放輕道:“姨媽,是我。”


    “小七?”


    姨媽愣了一下,語氣急促起來,一連問了好幾個問題。


    “你的事辦完了嗎?怎麽到現在還沒迴來?到底出什麽事了,你跟姨媽說好不好?”


    那滿是關切的話語,讓林七夜喉嚨一陣發緊,像是被什麽東西堵住了一般。


    明明他早都已經打好腹稿了,此時卻根本不知道從何說起。


    想著,他又往側麵走了兩步。


    一望無際的昏暗視野中,突然出現一排矮房。


    其中有一扇窗戶亮著,雖然隻是微光,放到現在的環境中卻格外顯眼。


    此時正值黑夜。


    憑借著被【星夜舞者】增強數倍的視力,林七夜依稀可以看見。


    有一道模糊的影子在窗邊站著,手上拿著一團東西,另一隻手抬起放在耳邊。


    “小七,你怎麽不說話啊?你這用的是誰的手機啊?”


    “喂?小七你還在嗎?”


    “我在呢,姨媽!”


    林七夜將胸中的鬱氣吐出,連忙應聲道:“這是我一個朋友的手機,他之前幫了我很多,我就是過來幫他個忙。”


    “那你啥時候迴來啊?”


    “還沒弄完呢,可能過一陣兒我就迴去了!”


    “你要是解決不了,你就告訴姨媽,姨媽雖然沒什麽能力,但是能幫你一起想辦法!”


    “沒多大事,我自己可以,就是怕您擔心,所以給您報個平安。”


    “剛才那麽大雨,你連件厚衣服都不穿,出門還不帶傘,我能不擔心嗎?”


    “沒事,我從小就瓷實,您又不是不知道。”


    “再瓷實也是肉長的啊……”姨媽語氣頓住。


    她歎息一聲道:“都怪我,從小到大讓你吃了不少苦!”


    “您說什麽呢,要是沒有您,我這個樣子哪能活到……”


    “小七,別這樣說。”


    姨媽出聲打斷了他,“飯菜我給你放蒸鍋裏頭了,水也添好了,你迴來要是姨媽睡著了,你就自己熱一熱再吃。”


    看著窗邊那道單薄的身影,再聽到電話中傳來的聲音。


    林七夜的心中猛地湧起一股酸楚,眼眶悄然濕了一圈。


    想了想,他開口道:“我可能會晚點迴去,您別等我了,明天還要上班呢,您早點休息!”


    “姨媽年紀大了,本來覺就少,睡一會就夠了……”


    姨媽聲音放緩道:“倒是你,外麵那麽冷,小心別著涼了,找你朋友借件衣服穿,到時候姨媽幫你洗了還給人家。”


    “嗯,好!”


    林七夜應了兩聲,岔開話題問道:“姨媽,您現在幹嘛呢,阿晉呢?”


    “阿晉好久沒出來了,應該寫作業呢吧……”


    電話那頭的聲音一頓,帶著笑意道:“你不是剛轉學嘛,馬上又要換季了,我就想著,給你織幾件舒服好看的新衣裳。”


    “您不用這麽辛苦,學校到時候會發校服的。”


    “反正也是閑著,隨手的事兒,過幾天再給阿晉也做一件。”


    “您這樣,阿晉到時候又該說您偏心了。”林七夜繃緊臉上的肌肉,努力控製著不讓淚水流出眼眶。


    “你又不是不了解他,就是嘴上說說,你爸媽走得早,隻剩下姨媽在,我不偏心你偏心誰?”


    林七夜深深唿吸平複內心的情緒,迴頭看了眼等待著他的眾人。


    看著那一道道黑紅色的背影,這些天所經曆的片段,迅速在腦海中閃迴。


    再迴首時,他的心中已經下定了某種決心。


    “姨媽?”


    “怎麽了小七,你要去忙了嗎?那就快去,別讓人家久等。”


    “我想……問您一個問題。”


    “什麽問題,你說,姨媽聽著呢。”


    “如果我說,我想去做一些對我來說很重要的事情,但是這些事情可能會和您對我的期望不同,您心裏……會怎麽想?”


    小心翼翼地問完自己想問的問題,林七夜將電話拿遠,緩緩長舒了一口氣。


    隨著話音落下,電話那頭陷入了一片沉默。


    在他的眼中,那道模糊的身影開始在窗邊來迴踱步。


    窗上的投影隨著光線被拉得很長,如同一道頂天立地的屏障。


    又突然縮成一團,像是一顆需要被人捧在手心裏嗬護的珍珠。


    半晌,那道身影又立在窗前,電話中傳來她的聲音。


    “小七,你還在聽嗎?”


    “在!”


    林七夜心跳開始加速,一種難以言說的緊張在心頭蔓延,“姨媽,我一直在!”


    “以前姨媽老管著你,是因為你的身體還沒恢複,雖然我沒讀過幾年書,但也識幾個字,其實人生在世,是不需要別人建議的……”


    好像是將話筒貼向了嘴邊,姨媽的聲音愈發清晰,也越來越堅定。


    “姨媽想說的是,無論你想做什麽,放開手腳大膽去做吧,不用顧慮我們!就算天塌了,家裏還有姨媽在呢!”


    “我……”林七夜嘴巴微張,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自打他記事開始,不管碰到什麽事,這個女人都喜歡逞強……


    她一直站在林七夜和弟弟阿晉的前麵,用她那並不寬闊的肩膀,撐起這個家的一磚一瓦!


    從小林七夜就認為,姨媽像個無所不能的超人,發誓以後也要和她一樣。


    但隨著歲月流逝,他一天一天長大,看到時光在姨媽身上不斷留下痕跡之時。


    他才明白——


    姨媽不是超人……


    但她遠比真正的超人更偉大,一百倍!


    林七夜心底裏其實很清楚,隻要他肯張口,說什麽姨媽都會同意。


    但當答案親口從她口中說出來的這一刻,他還是有點沒繃住!


    哪怕姨媽有一點猶豫,林七夜都會立馬掉頭迴家,選擇遺忘這外麵的一切……


    但她還是一如既往地選擇無條件支持,盡管她連林七夜要去做什麽都不知道!


    “姨媽……謝謝您!”


    林七夜的喉嚨就像被一雙無形的大手捏住,千言萬語在到達嘴邊的那一刻,最後隻剩下一句感謝。


    “我們是家人,謝什麽?”


    姨媽的聲音一頓,接著問道。


    “你實話告訴姨媽,你要做的事……”


    “和今天下午來家裏的那個姓趙的小夥子,沒有沒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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