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內猛然安靜下來。


    趙空城凝視著林七夜,似乎是想透過他的眼睛,看清他的內心。


    而林七夜一臉心安理得地與他對視,目光毫不閃躲。


    從許風霜的視角看過去。


    兩個人的眼神無比深情,他們之間的空氣,仿佛都焦灼起來了!


    嘶——畫麵太美,難以想象!


    半晌,趙空城率先繃不住了,眨了一下眼。


    “我宣布,本次對視大賽,由林七夜選手獲勝!”許風霜一臉興奮地宣布道。


    林七夜臉上一黑。


    趙空城更是一巴掌拍過來,“滾一邊去,別搗亂!”


    不過,身為前兵王的他,曾經多年在特種部隊服役。


    抗審訊訓練,是當時部隊裏家常便飯一樣的項目。


    所以他很清楚,能有那樣的眼神,林七夜沒有說謊!


    想了想,趙空城緩緩迴正身體,靠在駕駛座的椅背上:“我沒問題了,你還有什麽問題嗎?”


    “沒有了,”林七夜打開車門,“那我就先走了。”


    “關於加入守夜人的事,你真的不再考慮考慮嗎?”趙空城沒有迴頭,語氣中卻滿是希冀。


    林七夜沉默了幾秒才緩緩開口:“你有你的抱負和堅守,我有我的向往和追求,對不起!”


    他的語氣,前所未有的認真和堅定。


    走下車,林七夜迴頭鄭重地朝趙空城鞠了一躬。


    趙空城在後視鏡裏看得一清二楚,緩緩點頭道:“你走吧!”


    說完這句話。


    他就像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整個人身體一軟癱坐下來,目光呆滯地看著林七夜的背影漸漸消失。


    過了良久,他才迴過神,木然地伸出手想要朝兜裏夠去。


    許風霜非常有眼力見。


    先他一步取出煙盒,拿出一根放在他的嘴上,又幫他點燃。


    “唿……”


    趙空城吐出一道悠長的煙霧,自嘲般地笑道:“你看我沒臉沒皮的想要拉他進來,是不是有點可笑。”


    “我懂你的苦衷,”許風霜搖頭道,“但我也理解他。”


    “你知道……一個神明代理人對我們來說,意味著什麽嗎?”


    趙空城的眼神順著煙霧遠去,似乎飄向了從前。


    “我25歲那年,大隊長突然跟我們說,有一項工作需要人手,但是非常危險,可能每一次出任務都要搏命,問我們誰願意去。”


    “我們全班十二個人,沒有一個人退縮,全部應征進入了守夜人。”


    “去了之後我們才知道,原來我們將要麵對的敵人,是神話傳說中的各種牛鬼蛇神。”


    “不過年輕嘛,無所畏懼,藝高膽大,沒人怕這些,我當時還發誓呢,說以後一定要守住萬家燈火……”


    “就這樣過了一年,我們走出訓練營的大門,第三天就出了一個緊急任務。”


    他的眼眶漸漸泛紅,語氣越來越顫抖。


    “十二個人,隻迴來了……四個,兩個沒了胳膊和腿,還有一個……全身癱瘓!”


    “一個剛誕生沒多久的‘池’境神秘,就幾乎……讓我們整個小隊全!軍!覆!沒!”他咬著牙一字一頓道。


    “但你知道嗎?”


    他轉過頭看向許風霜,眼眶當中已經盈滿熱淚。


    “我死去的那些兄弟,他們從什麽都不懂的新兵蛋子,走到那一天,一共用了……十幾年!”


    “十!幾!年!”


    “過往,他們驍勇善戰,他們戰無不勝,他們克敵無數!”


    “但在那一天,他們就像被殺雞一樣,一個又一個地死在我麵前!”


    趙空城像是突然來了勁,猛地從口袋裏掏出一個勳章,緊緊地攥在指尖,遞到許風霜麵前。


    “你知道這是什麽嗎?”


    不等許風霜迴答。


    他便接著說道:“這是我們守夜人的紋章,在它的內側,鑲著一枚針頭,裏麵有一種藥,名叫‘鬼神引’!”


    “它的作用,是可以讓人瞬間燃燒身體的一切潛能,本來有禁墟的人,精神力會在短時間內攀升一大截,甚至還有可能突破境界!”


    “如果使用者沒有禁墟,那它也會根據使用者的潛能大小,強行催發出一種禁墟!”


    “但是,使用‘鬼神引’的代價,是付出生命!”


    許風霜眼皮一跳,肅然起敬:“所以,他們……”


    他眼前仿佛湧現出一幅場景。


    幾位戰士在麵對強敵時,無怨無悔地將紋章一齊刺入身體……


    砰——!


    趙空城將紋章緊緊握在拳心,猛然一拳砸在坐墊上!


    “他們有的人……甚至連用它的機會都沒有!”


    許風霜呆住了!


    守夜人紋章,是每個守夜人的底線!


    平時,它代表著信仰,代表著誓言,代表著信念!


    而在危難關頭,它存在的意義,就是能夠讓每一位戰士都可以放手一搏,以命換命!


    但許風霜之前從來都沒想過,有些守夜人在麵對“神秘”時,可能連這生命中最後一舞的機會都沒有!


    “最後,我的四位戰友……同時使用‘鬼神引’,才和那隻‘神秘’同歸於盡!”


    “而我,隻能眼睜睜地目睹這一切……”


    說到這,趙空城已經哽咽了,聲音斷斷續續的。


    但許風霜聽得很認真,認真到一個字都不想放過。


    “前一天大柱還跟我說,孩子馬上半歲了,從出生之後他就沒迴過家,等休假了,一定要迴去看看……”


    “但他到死……都沒親眼見過自己的孩子……哪怕一眼!”


    “我的班長,老家隻有一個八十歲的老母親在等他迴家,他的死訊……是我去告知的,老人家哭了一晚上……”


    “第二天就,就……撒手人寰了!”


    淚水如雨而下,瞬間就將趙空城手上的煙頭打濕澆滅。


    但他就像渾然未覺般,依舊放進嘴裏狂吸了幾口。


    仿佛此時,他抽的已經不再是煙,而是那些壓抑在內心多年的情緒!


    許風霜的眼睛也紅了……


    心頭好像壓了一塊大石頭,堵在那裏,讓他有些難以唿吸!


    “從那一天起,我們班就剩下我一個人還在守夜人,我發了狂一般苦練技藝,磨煉力量,想讓自己更快,更強!”


    趙空城抬手抹了一把眼淚,語氣堅定下來。


    “因為我知道,我並不是一個人在戰鬥,我的背後,還有他們在看著!”


    “我每殺一隻‘神秘’,就代表著我們二班的功勳牆上多了一筆!”


    “我發誓,我一定會帶著他們的那份,在這條路上走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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