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鷗的第九篇日記


    日期:還是不記得,反正這裏沒有時間


    這是一個迷霧的世界。


    這裏沒有人。


    一切都被濃密的迷霧籠罩,那種霧並不是普通的霧。它是有毒的,甚至可能是活的,像是一種無形的力量,能侵入你的身體,攪亂你的大腦,讓你徹底崩潰。


    隻有這個工廠是安全的。


    我走遍了這座工廠的每一個角落。雖然它不算大,但也足夠容納幾十個人。這裏有很多設備,舊了點,但看得出來功能還完好。最讓我在意的是,這裏有很明顯有人住過的痕跡。


    牆角堆著一些雜物,有幾個破損的背包,裏麵還有幾瓶沒喝完的水和一些快過期的零食。桌子上甚至放著一本舊雜誌,上麵的日期是三年前。我翻開它,發現有人在空白處寫了幾個字,筆跡歪歪扭扭:“他們來了。”


    不知道“他們”指的是什麽,但這幾個字讓我背後發涼。


    更奇怪的是,這裏沒有人。


    這工廠幹淨得不像是被遺棄了幾年的地方,像是剛有人離開不久。我能聞到牆上那種油漆幹涸後的味道,但周圍沒有任何腳步聲,也沒有人迴應我的唿喊。


    如果這裏有人,他們去了哪裏?


    外麵的街道靜得嚇人。就像是一座死城,空蕩蕩的,毫無生機。但街道兩邊的商店完好無損,貨架上擺滿了物資。那些東西都很正常,食品有包裝,飲用水密封完好。我甚至找到了一些新鮮的蔬菜和水果。


    我不餓,但我知道自己不能讓身體出問題,所以我硬是逼自己吃了一些。罐頭食品的味道很淡,像是失去了靈魂,但至少它能填飽肚子。


    更重要的是,這些物資讓我意識到,這裏並不像一個被遺棄的地方。就好像,某種力量在定期補充這些東西,維持它們的“正常狀態”。但這個世界裏沒有人,也沒有電商快遞。那是誰在做這些事?


    出去拿物資是一個很危險的事情。


    外麵的迷霧有毒。不是一般意義上的毒,而是那種會讓你精神崩潰的毒。它不殺你,但它會讓你覺得活著比死更糟糕。


    第一次出去的時候,我差點沒能撐住。我一開始隻是覺得頭暈,但幾分鍾後,我的思維開始變得遲緩,甚至有些失控。霧像是在嘲笑我,鑽進我的耳朵、鼻子、喉嚨,低聲說著一些我聽不懂的話。我連唿吸都覺得疼,心髒跳得快要爆炸。


    我跌跌撞撞地跑迴了工廠,進門的一瞬間,我整個人像是從地獄迴到了天堂。迷霧像是被什麽無形的屏障擋住,完全進不來。這裏就像一片孤島,一片安全的孤島。


    我不知道為什麽會這樣,但我知道,隻要我想活下去,就必須依賴這座工廠。


    我開始給自己製定規則:


    1.每次出去不能超過十分鍾。


    2.隨時帶著水和簡單的藥物。


    3.隻去必要的地方,拿最重要的物資。


    但即便如此,我還是害怕。迷霧裏的街道是如此熟悉,卻又如此陌生。有時候我覺得自己在走迴頭路,有時候我覺得那些路根本沒有盡頭。


    更恐怖的是,有幾次,我覺得我好像看到了什麽。


    那是一種若隱若現的影子。它隱藏在霧氣中,跟著我,模仿我的動作。我停下來,它也停下來。我繼續走,它也跟著走。我不敢迴頭,不敢確認自己到底有沒有看錯。


    這是哪裏?


    這是一個死城,一個怪物一樣的世界。


    這裏沒有人,但也許,有“東西”。


    我坐在工廠的地板上,懷裏抱著這本日記,手指因為恐懼而顫抖。這是我唯一能讓自己冷靜下來的辦法。記錄這些讓我覺得,至少我還是真實的,我還沒有完全崩潰。


    我不知道自己還能撐多久,但我知道一件事——我不能留在這個地方太久。雖然工廠是安全的,但那種安靜讓我害怕。


    這片迷霧裏,藏著我還不知道的東西。而那些東西,正在等著我犯錯。


    白鷗的第十篇日記


    日期:依然沒有日期,這裏永遠是黑夜


    這裏的天從未亮過。


    就像被誰刻意掐斷了日夜更替的規律,這個世界隻剩下無盡的黑夜。迷霧包圍著一切,吞噬了天空,也吞噬了我對時間的感知。


    工廠裏有幾個表,看上去一切正常。金屬外殼、玻璃表盤、滴答作響的指針——它們都完好無損,仿佛隨時可以告訴我時間。


    但它們不對勁。


    最初,我拿起一個鬧鍾,試圖用它來記錄時間。我心裏默數秒,發現它的指針比正常的速度要慢得多。原本五秒鍾,它卻隻走了一格。另一隻掛鍾的指針卻快得離譜,仿佛想要飛出表盤。


    這種不穩定的時間流速讓我感到無比壓抑。更可怕的是,這種失控的時間感開始侵入我的身體和意識。


    有時候,我會覺得自己隻睡了半個小時,卻發現鬧鍾上的時間顯示已經過去了三個小時。有時候我明明清楚自己在地上躺了很久,但表上的時間卻像在嘲弄我,隻過了十分鍾。


    時間,在這裏是扭曲的。它像是一種人為操控的幻象,或者說,這裏根本沒有真正的時間。


    後來,我嚐試尋找規律。


    我找到了一堆鍾表和鬧鍾,把它們都放在了工廠的一張桌子上。各種表在黑暗中閃爍著冷光,每一個都滴滴答答地走著,但沒有兩個是同步的。


    為了找出最接近“正常”的那個,我開始在心裏讀秒。從“一”到“六十”,然後再檢查每個表的走動速度。我試了一次又一次,終於找到了一個節奏最接近的鬧鍾。


    我把它放在我的床邊,當作唯一的時間依據。


    但我依然不能完全信任它。


    即便它的節奏最接近我的讀秒,但在這個世界裏,我的感知又能有多準確呢?迷霧侵蝕了我的身體,也許我的大腦早已被扭曲,我的“正常”隻是另一個虛假的產物。


    這種不確定性像是一根針,時時刻刻紮在我的心裏。


    然而,無論如何,我需要一個時間。


    沒有時間,我會崩潰。我會徹底失去對現實的掌控。


    時間對我來說不僅是一個數字,它是一根細線,將我和這個荒誕的世界隔開。如果我連時間都無法掌握,那我和那些迷霧中的影子又有什麽區別?


    我開始每天記錄時間,用那唯一可信的鬧鍾為依據,盡管我知道它可能也是錯誤的。記下的時間讓我覺得自己還有一種存在的證明,我還在這裏,我還沒有被這個世界吞噬。


    可這個世界到底是什麽?


    黑夜、迷霧、孤寂,它們像是某種巨大的實驗的產物,而我隻是一個被丟棄在這裏的標本。


    那些迷霧中的街道、商店、物資,它們像是被特意布置好的,就像是一個舞台。而我,隻是演員,一個被迫進入舞台的演員,按照某種隱形的規則,在這裏生活下去。


    但我不甘心。


    我不想被困在這裏。哪怕時間是假的,哪怕這個世界是假的,我也想要掙脫出去。


    這就是為什麽我需要時間。


    它可能是假的,但它是我唯一的武器。通過時間,我能記錄我做了什麽,去過哪裏,見到了什麽。即便我無法逃離,我也希望這本日記可以成為我存在的證據。


    現在是淩晨兩點,或者至少是我認定的淩晨兩點。


    下一步,我要去街道的更遠處看看,帶上更多的物資。也許,我能找到更多的線索,或者——找到離開的出口。


    但我不知道自己還有多少時間。


    真正的時間,可能正在遠離我。


    白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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