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安一把薅起男子額前的亂發,得以讓他的臉露出來。


    對嬤嬤譏笑道:“你好好瞧瞧他是誰啊?”


    “輝兒。”


    伴著嬤嬤的一聲驚叫,名叫輝兒的人,勉勉強強睜開一隻眼,張著缺了牙的豁嘴喊了一聲。


    “娘,救我!救……”


    因過於激動,嘴裏噴出一串血沫。


    “我苦命的兒啊!”


    嬤嬤拿膝蓋當腿,想湊上前去摸兒子的臉。


    但卻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兒子被拖死狗一樣拉下去,身下留出一道長長的血痕。


    輝兒是她的心頭肉,自是受不住,崩潰大哭。


    但哭了一會子後,立即停住,衝上磕頭如搗蒜。


    “老奴知錯了,請主子爺放過輝兒,他還是個半大的孩子,什麽都不知道,他是無辜的。”


    “他無辜?真是不打在自己身上,不知道疼。”


    祝心妍反問,“那小少爺呢!他難道就不無辜。若不是爺留有一手,派人詳查了你的底細,恐怕這會子,你兒子早已潛逃在外了。”


    昨個兒夜裏,巧兒去前院報信兒,顧占宸便連派了好幾波人去查,重新捋順了她們的關係。


    不查不知道,一深查下來才知變了天。


    千防萬防下,還是出現了疏忽。


    “主子爺、側妃、祝姨娘請息怒。”


    為了救兒子一命,接生嬤嬤挨著盤磕了一遍頭。


    “當初府上請的接生婆子,原是我姐姐,我與她是雙生胎,都是跟家祖學的接生手藝,隻是她的名聲比老奴更響亮。


    可就在上個月,姐姐突發了急症,一命歸了西。老奴見貴府的賞銀頗豐,便動了不該有的心思,替她進了府邸。


    哪知這事兒被人瞧了出來,拿住了老奴的把柄,說若依了她的主意,便會加封一千兩銀子。但若是不依,便會向主子爺告發,讓老奴的全家不得安生。所以,才會……”


    顧占宸向前探身,明知故問道:“那人是誰?”


    “是、是……”接生嬤嬤斜瞥了搖搖欲墜的衛氏一眼,舔了下嘴唇說道:“是——衛姨娘。”


    “你胡說!”衛氏“噗通”一聲跪倒在地,捂著胸口辨白道:


    “不是妾,請爺細想, 妾一向過得節儉,將全部的錢都花在三少爺身上,哪還有閑錢去買兇殺人。”


    “主子爺,那些假裝府裏的小廝供出來了。”秦伯開門走了進來,手上拿著一張狀紙。


    福安接過,展開讓顧占宸瞧。


    後在他的示意下,又將狀紙遞給喬初悅和祝心妍。


    但見上麵清晰的記載著,衛氏幾時跟這些人見麵,說了下水害人的任務,都給了多少錢。


    最後則是幾排簽名和紅通通的手印。


    喬初悅恨得咬牙切齒,將狀紙拍到衛氏的臉上,大罵道:


    “平日裏看你嬌滴滴的,沒想到你竟是個黑心腸的畜生。為了置林氏於死地,還真是一環套一環啊!想出這麽多損招,就不怕死後下地獄嗎?”


    衛氏將狀紙從頭看到尾,驚出一身冷汗。


    這買通接生嬤嬤的事,是她出的主意不假。


    可讓老瘋子推林氏入水、外雇人假扮府中小廝的事,這些她確實半點不知啊!


    衛氏剛要矢口否認,便聽有人通傳王妃到了。


    她心一提,迴頭望去。


    隻見沈望舒麵容憔悴,用帕子遮嘴輕咳不已,由孔嬤嬤和秋荷扶著進來。


    視線再往後一越,便赫然看見青兒跟在其身後。


    衛氏頓時預感到不好,臉色煞白。


    “給爺請安。”沈望舒福下身。


    顧占宸最煩她不過,明知此事她是幕後主使,卻因著皇上的麵子不能就此發落了她。


    冷著聲說道:“起來吧!”


    “咳……謝爺!”沈望舒卻未落坐,而是看向衛氏歎息道:


    “妾終究是來遲了一步。不過還好喬側妃和祝姨娘看顧得緊,才保住了林氏和孩子。否則妾真是一輩子難安啊!”


    顧占宸討厭她的惺惺作態,“王妃,你這是何意啊?”


    “是因妾方才迴去,正巧遇到了青兒。”她迴手一指青兒,“你將才剛兒對我說的話,再對爺說一遍。”


    青兒垂著頭跪地,讓人看不清她臉上的神情。


    “主子爺明示,奴婢在前院是侍候茶水的,跟衛姨娘身邊的丫鬟秋水是同鄉。以前不大走動,但三、四個月前,也就是祝姨娘進府得寵以後,秋水就突然開始與奴婢走近。”


    興許是緊張,她握緊放在身前的手,繼續說道:


    “她說衛姨娘往清芙閣塞人,被明玉敗了事兒,便想讓她得一些教訓,讓奴婢唆使明玉去爬主子爺的床……”


    舊事重提,且還是惡心人的事,大家眼見著顧占宸額頭上的青筋暴起。


    青兒感受到了低氣壓,但一家老小的命都握在王妃手裏,隻能壯著膽接著往下說。


    “這一迴也是,衛姨娘給奴婢一千兩銀子,叫奴婢在蘭心、慧心的茶水裏放上蒙汗藥,讓她們二人昏睡不起。


    而後又在今早給林姨娘下了致幻的藥,開了西角門,一路引她到湖邊,這才被埋伏於此的伍兒他爹撞入湖中。”


    說著,從內懷中掏出一個荷包。


    順安接過,從中拿出一張千兩銀票和兩個藥包,讓主子爺看了一眼後,交給一旁的府醫。


    府醫查驗過後,迴稟:“迴主子爺,這兩包確如青兒姑娘所說,是見不得人的迷藥。”


    “好,很好!”


    顧占宸沒有震怒,反而是先掃了一眼沈望舒,才看向衛姨娘。


    深知她是做了別人靶子,屬於身不由己。


    但看在生育兩個孩子的份上,他打算給衛氏一次機會。


    “你跟我十年,我自知你的品性,隻要你否認,我就會相信。”


    “我、妾……”


    此時,衛氏陷入極度糾結中。


    她豈會不知,這環環相扣,就是沈望舒的主意。


    可若真供出了她,到時她敗了北,就一定會扯出陳年舊事,攀咬住自己不放。


    沈家出了那麽大的事兒,沈望舒都能保住王妃之位,她有皇上的倚仗,爺自然不能拿她怎麽樣,還能繼續活。


    而自己呢,無根無基,像個浮萍。


    是,全都應下罪名,被送到莊上,自己倒是不怕。


    可源兒呢!沒有親娘的照顧,那孩子可怎麽好。


    畢竟是做母親的,在如此危急時刻,她還心心念念自己的兒子。


    正在兩難之際,忽聽門“嘎吱”一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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