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還沒亮的時候,樓下就傳來了動靜。


    聽起來是周一鳴和老傑克住的那間,乒鈴乓啷的。


    聲音有些突然,在安靜的房子裏顯得有些格外大,嚇得康樂炸著毛從長生懷裏彈起來。


    長生一邊給康樂順毛,一邊把精神力散出去,然後笑眯眯地說:“姐姐,叔叔已經醒了。有異能。”


    孔昭意點點頭,普通人也確實很難弄出這麽大的動靜。


    樓下的周一鳴和老傑克麵麵相覷。


    原本隻是想撐著浴缸邊緣站起來的,可老傑克一使勁,浴缸就碎了。


    “這……”


    老傑克渾身濕漉漉的,站在原地不敢再動任何東西。


    他心裏在瘋狂翻滾,這是怎麽了?為什麽一使勁這浴缸就碎了?


    老傑克想了一圈,甚至想過是周一鳴這小子選的浴缸材料不好,都沒想過其實是他勁太大了。


    但是剩餘的浴缸沒給他更多的思考空間,僅存的還掛在牆上的半個浴缸,也在失去支撐後,嘩啦啦地砸在地上,碎了。


    周一鳴將地上的碎片踢到一邊,拉著老傑克到一邊幹淨的地方,讓他趕緊換衣服。


    換好衣服後,兩個人手忙腳亂地收拾著四分五裂的浴缸。


    一不留神,老傑克又把掃帚把手捏扁了。


    這下他意識到不對勁了。


    不是浴缸材料不好,也不是掃帚太脆弱,問題是在他自己身上。


    周一鳴看著被老傑克握了一下就變成紙片的金屬掃帚把兒,一臉的一言難盡。


    伸手接過來掃帚,用金屬異能三兩下就把它複原了,重新遞給老傑克的時候,有點猶豫。


    “叔,要不……你輕點?”


    老傑克輕輕接過掃帚,然後……又捏扁了……


    周一鳴:0-0.


    然後兩個人就站在原地嚐試了無數次,一個捏扁,一個複原。直到掃帚把快要斷裂了,老傑克才算能掌握好力度。


    孔昭意站樓梯上朝下望,見到的就是消耗了太多異能,而一臉“身體被掏空”的周一鳴。


    以及,身材看起來更加魁梧的老傑克。


    這倒不是覺醒異能讓他二次發育了,隻是此時的老傑克渾身上下都充滿了力量感,就像是老電影裏的金剛。


    孔昭意還是很欣賞這種感覺的,她一直覺得人要有力量感才更好。


    隻是現在的孔昭意隻顧著欣賞,並沒有想到,接下來的一段日子,她的桌子椅子都有可能會非自願地缺胳膊少腿。


    周一鳴看見孔昭意,笑得露出八顆牙。


    “姐!叔叔變成大力王了!”


    孔昭意點點頭,“力量強化異能,很實用。恭喜你,叔叔。”


    老傑克為了不弄壞家具,選擇席地而坐。


    迴想著整個昏昏醒醒的過程中,感受到的那種全身骨骼碾碎重長的感覺,他覺得自己還活著確實是件喜事。


    看老傑克一臉劫後餘生的神情,孔昭意倒是可以理解。


    雖然大家的覺醒過程都很難捱,但身體強化的異能在覺醒過程中和自然係異能還是不太一樣的。


    比如周一鳴雙自然係異能者,覺醒過程大部分時候都是昏迷著的,昏迷的時候,體內的能量在和自然界中的能量一點點產生共振,以此來和異能者的身體磨合。


    但身體強化異能者並不會完全昏迷,因為全身的骨骼血肉都會被破壞然後重生。


    和死了一次又一次再重新活過來沒什麽區別。


    還在愣神的時候,孔慧茹也醒了。


    見到老傑克的時候,也覺得有些不一樣。盯著老傑克看了半天,才遲疑地問了一句:


    “哎?怎麽感覺你不太一樣了?”


    周一鳴這才想起來,他幹媽之前因為受傷了一直都在房間裏,自然也不知道異能的事情。


    看了孔昭意一眼,見她點點頭,周一鳴才興奮地拉著孔慧茹坐在沙發上,給她詳細講解了一下關於異能的事情。


    孔慧茹聽得一愣一愣的,整個人都在懷疑人生。


    “幹媽,你都沒想過家裏東西都是有數的,源源不斷的吃的喝的都是哪來的?平時放在哪呢?”


    孔慧茹好像被人從夢中叫醒了一樣,是啊,冰箱永遠都是滿的,人也出不去,那些新鮮的蔬菜水果都是哪來的呢?


    孔昭意撐著欄杆說:“因為我讓長生用異能幹擾了你們,所以你們沒人會想到這個問題。”


    孔慧茹現在覺得自己的腦子好像重新接受了改造一樣,他們說的話都是母語,但是連起來,她真的沒聽懂。


    長生也難得地調皮了一下,用異能幹擾了樓下三人的認知,然後走到孔慧茹身前,湊到她臉前,吹了口氣。


    在孔慧茹的視角裏,這孩子就是突然出現在自己麵前,什麽時候走來的她根本沒發現。


    “媽媽,我厲不厲害?你們都沒發現我走過來了。”


    “啊……厲……厲害。我們小長生最厲害了。”


    孔慧茹拉著長生坐在自己身邊,想著這孩子身上的陳年舊疤,略帶擔憂地問:“孩子,你這個什麽異能,是不是……”


    長生不明白媽媽的意思,歪著頭看著她。


    “這東西是不是跟你身上那些疤有關係?”


    孔慧茹一邊說,一邊在腦子裏想象了好多關於長生被殘忍實驗的畫麵,眼睛裏不自覺就醞釀了一汪眼淚。


    長生用手捂住孔慧茹的雙眼,語氣天真地說:“不是哦,那些疤痕隻是為了切開我而切的。異能是不知道什麽時候就出現的,和其他人的都不一樣。”


    孔慧茹聽不懂長生說的異能不一樣是什麽意思,但是她聽見了那些疤痕的來曆。心疼地不行,把長生抱在懷裏,輕輕拍著。


    “我的孩子啊……”


    長生安靜下來,趴在孔慧茹的懷裏,仔細感受著上一世孔昭意給她講過的感受。


    很奇妙,也很安心的感覺。姐姐說得對,她果然很喜歡。


    另外兩個人也沉默下來。


    周一鳴第一次見到長生,就覺得這個小姑娘瘦弱蒼白,感覺她整個人,從靈魂到肉體都是空空蕩蕩的。


    他還以為也是和黃珍一樣生了病才會這樣,卻沒想到真相這麽殘酷。


    老傑克想得就更深一層。


    他見識過的地下交易更多,其中的肮髒程度,是提都不能提的。


    氣氛有些沉悶,但是孔昭意沒去打破這份沉悶。隻是安靜地看著長生待在媽媽懷裏。


    孔昭意知道,長生總帶著一些天真的殘忍。


    上一世孔昭意剛撿到長生的時候,她發現這小姑娘缺少對生命的尊重。


    不止是不尊重別人的,她甚至不尊重自己的生命。


    為了跟著孔昭意,為了證明自己有價值,她甚至會毫不猶豫地吃下看起來就有毒的蟲子。


    在她眼中,死是一件很容易很平常的事情,活著才更沒意思。


    在孔昭意眼中,長生是個被人為改造的邪典娃娃。


    她不像是被困住的實驗體,更像是為了某種邪惡祭祀而培養出來的祭品。


    她的活著,好像是為了有目的的死去。


    所以孔昭意一直帶著她,給她講了很多她從未聽過的觀念。


    讓長生把孔慧茹當媽媽,除了孔昭意在情感上真的把她當妹妹之外。


    還有個很冒險的想法——她想讓長生除了成為“祭品”之外,還可以選擇變成一個有生命的人。


    孔慧茹是個善良的人,她身上永遠帶著柔和的、令人安心的氣質。


    這樣的人之前從未出現在長生的人生中,就連孔昭意自己都不是這樣的人。


    所以能扭轉長生的認知,消磨掉她身上的殘忍特質的人,隻能是孔慧茹。


    她想通過相對溫和的家庭氛圍去影響長生,讓她真正明白生命的重量,擁有自己的“生命”。


    畢竟長生把她的性命完整地交給過自己,就算是投桃報李,也該還她一個“有生命”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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