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逸軒身子虛弱,折騰了一整晚,身心又受到了重創,此番又昏迷了一整天,到了第二天晚上才悠悠轉醒。


    他緩緩睜開眼睛,茫然地看著雪白的帳頂,這不是在營帳內。他躺在床上愣了好半天才緩過神來,慢慢地坐起來,漫無目的的打量著四周。


    房間內隻點了兩支蠟燭,光線有些昏暗,但不至於黑燈瞎火。這間屋子地陳列布局簡潔大方,充滿書韻氣息。最重要的是,這裏很熟悉,連身上蓋著的白色墨竹刺繡的錦被都很熟悉,這是程鈺的屋子,而且是他在程府的屋子。


    程鈺沒有把他送迴薑府,也沒有帶去他自己的府邸,而是把他帶到了戒備森嚴的程府。


    薑逸軒猛地翻身下床,連鞋襪和外衣都來不及穿,隻穿一件薄薄的裏衣,光著腳便跑出了房間。


    剛打開門,程鈺正站在外邊,端著一碗黑乎乎的藥,默默地看著他。


    外麵燈火通明,門邊還有四個侍衛看守,院子裏也站了十來個。以往程鈺的院子和薑逸軒的一樣,從來不會設兵把守,可現在他卻派了府中精銳嚴加看守,分明是為了看住薑逸軒,不讓他出了這個院子。


    薑逸軒意識到這一點,眼神立刻變得陰冷狠戾,他死死地盯程鈺淡漠如水的臉,咬著牙問:“你這是什麽意思?”


    一場秋雨一場寒,此時外麵正下著毛毛雨,刮起風來陰冷刺骨。薑逸軒身上隻穿了一件薄薄的裏衣,連鞋子也沒穿,寒風吹過,輕薄的裏衣貼在他清瘦的身軀上,使他看起來格外的弱不禁風。


    程鈺輕輕地歎了口氣,沒有迴答他的問題,而是溫和地問:“怎麽不穿鞋?一會兒又該染風寒了。”


    他把藥遞給身邊的下人,正準備彎腰把清瘦的青年抱起來,卻被對方一把推開。


    薑逸軒冷冷地看著他,眸光暗沉,冷若冰霜的神情無不表達著對眼前之人的不滿和憤恨。


    “我問你,你把我關在這裏是什麽意思?”


    程鈺看他半句都不願意同自己多說的樣子,神色黯然,但仍舊耐著性子,溫聲哄著:“外邊冷,我們進屋說好嗎?”


    說完也不管薑逸軒同意與否,一把扣住他的肩膀,彎腰把人打橫抱起來,抬腳往屋內走去。


    下人端著藥跟進去,不敢久留,把藥擱在桌上便退出殿外,貼心地帶好門,隔絕了殿內劍拔弩張又曖昧旖旎的風光。


    薑逸軒在眾目睽睽之下被他這樣抱起來,一時間不知是羞惱多一些還是憤恨多一些。他奮力地掙紮,但他如今身體很虛弱,使不上力。而程鈺,別看長得斯斯文文的,力氣卻很大,通常自己被他這樣抱著,就隻有乖乖順從的命。


    掙紮不過,他就破口大罵,什麽髒話狠話都往程鈺身上扔。


    “程鈺,你個王八蛋!你他娘的除了來硬的你還會幹什麽?”


    “你少惺惺作態了,你以為把我關起來你爹就能安然無恙了?”


    “我是不會放過他的,你若再不把我放走,我連整個程府也不會放過!你身邊那個黎明勝,他是你爹的人,暗中刺殺了我多少次,你以為我不知道?”


    程鈺聞言腳步一頓,低頭看了一眼懷中罵罵咧咧的青年,眉頭微微蹙起,但依舊沒有說話,一言不發地把他抱到床榻邊,輕輕地放到軟和的床上。


    薑逸軒坐在床上怒瞪著他,氣急敗壞地喘著粗氣,咬牙切齒地說:“放我離開!”


    程鈺還是沒有說話,默默地拿過放在一旁的披風給薑逸軒圍上,又蹲下來替他穿好襪子。


    一看他這副逆來順受的樣子薑逸軒就更來氣,在他替自己穿另一隻襪子時狠狠地踹了過去。


    “你聾了嗎?我叫你放我離開!”


    程鈺沒防備,被他踹了一個趔趄,他抬臉看著床榻上怒發衝冠的青年,抿了抿唇,不自覺地紅了眼眶。


    一個怒火中燒,一個黯然神傷,兩人都定定地望著彼此,都沒再說話,屋內陷入了詭異的沉默。


    不知過了多久,程鈺才慢慢站起身來,聲音有些沙啞:“你在這安心養傷,外邊的事情交給我來處理。”


    “你怎麽處理?交給你徇私枉法嗎?”


    “你知道我不會的,我已經把他移交大理寺了,就等著三司會審,我……”


    “那又如何?你敢說你把看守的人換成北境軍沒有半點私心?若不是你自作主張地換了我的人,程堯怎麽可能會逃跑?他若不逃跑,周厲又怎麽可能會死?”


    想到周厲的死,薑逸軒越發的歇斯底裏,到後麵幹脆口不擇言:“你這個道貌岸然的偽君子!你和你那虛偽的爹一個樣,自私自利,你要我怎麽相信你不會在陛下麵前搬弄是非為你父親求情?以陛下對你的寵信,沒準真能把你爹的這案子擺平也不一定呢?”


    這話說得如此尖酸刻薄,即便是脾氣再好的人也會忍不住被激怒。程鈺衝上去狠狠地握著薑逸軒瘦削的肩膀,眼尾氣得通紅,厲聲怒喝:“你在胡說什麽?”


    “我是不是胡說你心知肚明!現在周厲死了,銀山一役的知情人就隻有我了,你要不幹脆把我也殺了,到時候就說我誣陷你父親投敵叛國,這樣你父親就可以高枕無憂地做他的護國大將軍,將來把這份殊榮傳給你,這不是皆大歡喜嗎?”


    “你閉嘴!”


    程鈺怒不可遏,他想讓薑逸軒閉嘴,不想從他嘴裏聽到那些如刀子般錐心刺骨的話。


    可是薑逸軒卻不肯放過他,明知道不能全怪程鈺,卻忍不住要拿他泄憤,恨不得把每個字眼都削尖了往他心口上紮去,讓他和自己一樣痛苦,好像隻有這樣,兩人才會好受一些。


    程鈺阻止不了薑逸軒的口無遮攔,便俯下身將死死地壓在身下,狠狠地堵住他的嘴巴。


    薑逸軒被壓著,動彈不得,可他哪裏又肯妥協?在程鈺探進來之時,他用力咬下去,濃鬱的血腥味頓時在兩人口中彌漫開來。


    被咬的人隻是吃痛地悶哼一聲,不但沒有退縮,反而變本加厲地肆意掠奪!


    這段時間,糟心的事一件接著一件,兩人的狀態都很不好,身心俱疲,現在都發起怒來便像歇斯底裏的瘋子。


    瘋子和瘋子之間顯然是沒法交流溝通的,隻有使用暴力才能讓彼此平靜下來。


    兩頭兇獸肆無忌憚地啃咬著對方,好像恨不得將對方啃食殆盡才能解氣。


    這個吻前所未有的粗暴血腥,殿內不時傾瀉出一兩聲痛苦的悶哼,空氣中彌漫著一絲淡淡地血腥味。


    若不是顧及薑逸軒舊傷未愈,程鈺定然要將他肆意鞭笞,讓他聲嘶力竭地哭喊求饒,最好能把他弄暈過去,好讓他的那張嘴再也說不出那些色厲內荏的話。


    可他到底是心疼,薑逸軒要咬,就任由他咬,他卻是半點也舍不得傷害他。直到他的唇舌被咬得血肉模糊,薑逸軒再也下不去口,兩人才氣喘籲籲地分開。


    程鈺雙手撐在薑逸軒的身側,把他攏在懷裏,垂眸看著他,口中溢滿了鮮血,慢慢滴落到薑逸軒的臉上。


    薑逸軒看到程鈺血肉模糊的嘴唇和痛楚無奈的神情,再也繃不住,抬手捂住眼睛,像個孩子一般放肆地哭出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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