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案子,陛下最終命太子主審,程鈺作為證人也出現在公堂之上。


    在審訊的過程中,程鈺稱,蘇焰和郭文二人合謀,曾多次設計刺殺薑逸軒,但薑逸軒武力高強,刺殺多次未果,這才趁著陛下親駕嶺南,設計給他下藥,意圖謀害於他。這些都是郭文親口交代的,他拿出一份供詞,上邊是有郭文的簽字畫押。


    至於郭文為何就變得又癱又啞了,他的說辭是,得知薑逸軒這般良臣忠將遭此陷害,他怒急攻心,把人教訓了一番,不料郭文身體太弱,一不小心就弄成這樣了。


    這套證詞,其實是有漏洞的,但郭文已經啞無對證了,他的妹妹郭蓮是個沒見過多少世麵的女子,並不清楚自己兄長的這些勾當,這案子也沒有其他證人。況且,一來,陛下擺明了是要拿蘇焰大做文章,立君威。二來,蘇暉是惠王的人,此案由太子主審,他定然不會心慈手軟。這個時候,誰敢添亂呢?就連最有可能添亂的惠王都無所作為,旁人就更加隔岸觀火了。


    蘇焰百口莫辯,怒急攻心,意圖在公堂之上殺了程鈺泄憤,又罪加一等,最終判了他們二人斬首示眾。蘇暉教子無方,被褫奪爵位,貶為庶民。


    兵部侍郎乃朝廷三品重臣,蘇焰身為兵部侍郎的兒子,要被斬首示眾,此案轟動整個臨安城,大街小巷都在議論紛紛。


    行刑當天,圍觀的人群將整個刑場圍得水泄不通。蘇焰和郭文跪在中間,劊子手扛著大鍘刀站在兩側,滿臉肅殺之氣。


    蘇焰驚恐地瞪大雙眼,涕泗橫流,他的父親和母親在人群中哭得聲嘶力竭。


    蘇暉當眾給薑逸軒下跪,求他高抬貴手,饒他兒子一命。薑逸軒神色冰冷,任由那頭發花白的老者在他麵前下跪磕頭,半分不為所動。


    若放在以前,他定然早就心軟了,不忍見一個老人家這般卑躬屈膝的模樣。可今時不同往日,成大事者不拘小節,婦人之仁隻會一事無成。他必須狠心,唯有狠下心來,他才能擺脫薑雲的控製,做自己想做的事。


    被害人不表態,這事便沒了轉機,時辰一到,立刻行刑。劊子手像個沒有感情的木偶,高高舉起明晃晃的鍘刀,手起刀落,血濺三尺,眼前之人便身首異處。


    圍觀的人群嚇得倒吸涼氣,神情驚恐得扭曲,偏過頭不敢再看。蘇暉和蘇夫人則硬生生地暈了過去。


    薑逸軒站在一旁,臉上雲淡風輕,好像這一切都與他沒有任何關係。蘇焰的腦袋是朝他這邊滾的,此時正瞪大著眼睛往他這邊盯著,好像在不甘心地瞪著他。


    突然,視線被一隻修長的手擋住了,後背貼上一個結實寬闊的胸膛,耳邊傳來一個低沉冷冽的聲音:“別看。”


    薑逸軒轉過身,抬眸看到程鈺那張神色淡漠,輪廓英挺俊朗的臉。


    他目光深沉,微抿著唇,深深地看著他:“太髒了,汙了你的眼。”


    薑逸軒勾唇,自嘲地笑了笑:“我又有多幹淨呢?其實蘇焰可以不死的,我是刻意為之,因為……”


    “我知道,”程鈺打斷了他的話,眼裏夾雜著無奈和掙紮,還有不易察覺的心疼。


    他輕歎一口氣,再開口時便有些哽咽了:“我知道你要將蘇暉拉下來,我也知道你想做什麽,既然阻止不了你,我就會幫你到底,隻求……到了那時,你能看在我的麵上,留我父親一條生路!”


    那一瞬間,在鼎沸的人聲中,程鈺輕若未聞的懇求震耳欲聾。薑逸軒的心猛地抽痛起來,痛得他快要窒息。


    是啊,程鈺那麽聰明,怎麽會想不到他的心思呢?他明知道自己是在布局,布一個讓他父親落網,他能報仇雪恨的局。可他明知這一切,卻還說會幫他到底……世上怎麽會有這麽傻的人?


    他突然痛恨自己為什麽要姓薑,恨自己為什麽要去招惹程鈺,如果不曾愛上程鈺就好了,那他就不會去程堯的軍營,不會被程堯算計,他和程鈺也不會像如今這般痛苦。


    人群熙熙攘攘,兩人的對話被淹沒在嘈雜之中,沒人注意到他們是何時離開的,在所有人都把注意力放在那兩具屍首異處的屍體上時,他們悄悄牽著手一路狂奔,穿過鬧市,衝進一座無人的府邸。


    程鈺拉著薑逸軒跑進來,“嘭”地一聲把大門合上,落了鎖,隨即將他壓在門上,閉眼俯首吻下去。


    這一刻,兩人暫時忘卻了他們之間的溝鴻和那些紛紛擾擾,滿心滿眼隻有眼前心愛之人。


    男子與男子之間表達愛意的方式往往比男女之間要熱烈粗暴得多。他們像兩頭不知饜足的兇獸,貪婪地含吮啃咬著對方,兩具同樣結實挺拔的身軀擁在一起,近得能感受到對方沉重有力的心跳。


    他們躲在空無一人的荒府中盡情擁吻,仿佛要用盡所有的力氣來向對方傾訴心底的愛意。


    不知是誰先咬破了對方的舌尖,淡淡的血腥氣在兩人唇間蔓延。程鈺雙手插進薑逸軒的腋下,輕輕往上一提,托著他的臀將人輕鬆地抱起來,大跨步往裏邊走去。


    穿過正廳,又沿著一條林蔭小道走了一會兒,便來到了一處幽靜雅致的院子。程鈺抱著他踏進院子,徑直來到最東邊的房舍,推門進去,把他放到裏邊那張柔軟寬敞的床榻上。


    剛才兩人那般急不可耐的樣子,現在反倒又有些拘謹了。


    薑逸軒坐在榻上,抬眼打量了一下這間屋子,看這規格布局,應當是這個院子的主臥。房間裏東西不多,擺放得規整有序。從那塊水墨作畫、草書題詩的屏風可以看出來,這是程鈺的風格。


    薑逸軒笑了笑:“這是哪兒?”


    程鈺緩緩坐下來,眼睛緊緊地盯著他:“這是我的府邸,買來做聘禮的。”


    薑逸軒抬手摸著他的臉,輕笑一聲:“既是娶親的聘禮,你把我帶到這裏來胡作非為,不太合適吧?”


    程鈺苦笑:“這聘禮怕是送不出去了。”


    “我聽聞陛下欲將昭華公主許給你,怎麽會送不出去呢?”


    “公主尊貴,我不想白白耽誤了她,已經迴絕了。”


    “為什麽不願?”


    話音一落,便見程鈺的臉色有幾分陰沉,又帶著點憤怒,好像還有些委屈。他用幽怨的眼神看著薑逸軒,微不可見地撅起嘴嘟噥:“我不像你,才和我坦誠相交,轉頭便又娶了親,甚至對我大打出手。”


    薑逸軒無奈地搖搖頭,用食指點了點他的鼻尖,揶揄道:“還真記仇,說得像你沒動手似的,而且那時候是你無理取鬧在先。”


    程鈺握住那隻在他臉上亂蹭的手,蹙起眉:“你為何要答應薑大人,迎娶清禾郡主?”


    薑逸軒歎了口氣,既然程鈺已經知道他的計劃了,再瞞著他也沒什麽意義。他輕聲道:“我去漠北時,你給我寫的信件被我父親發現了。”


    程鈺恍然大悟,神色凜然:“所以,你是怕我父親的罪行敗露,會連累到我?”


    薑逸軒沒有迴答,便算是默認了。


    程鈺啞然,怪不得,他明明可以直接到禦前告自己的父親一狀的,但是考慮到自己,他忍辱負重了那麽久,而自己還頻頻誤會他,與他爭吵不休。


    想到這,他就懊悔不已,傾身上前把薑逸軒擁進懷中,親吻著他的發頂,恨不得將他揉進身體裏。


    他知道薑逸軒是一定要尋他的父親報仇的,他也知道自己的父親罪不容恕。既如此,那便成全他吧,起碼,還有可能保父親一命。此事若是被薑雲翻了出來,那就是滿門抄斬的後果。


    兩人抱著抱著,又吻到了一起。雖然現在還未夜幕,但好在此處幽靜,遠離人聲嘈雜,他們可以無所顧忌地癡纏,用最原始的方式表達最熱烈的愛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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