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頂著一張豐神俊朗的臉,端起杯子,向小夭微微一笑,轉動杯子,將她飲過的那一麵,送進了自己口中。


    小夭緊張地等待著他的反應。


    幾個唿吸間,她看到麵前之人癱軟了身體,勉力一笑:“你對我用毒?”


    〖裝的嗎?〗


    小夭抓起他的手一看,點點紅斑,竟是真的中了毒。


    〖相柳不可能被毒到,難道,他真的不是相柳嗎?〗


    “你這般執手相看,不管讓我做什麽,我怎麽舍得不答應呢?姑娘何須用毒。”


    小夭諷刺道:“還真是不怕死啊。”


    〖都中了我的毒,還敢言語輕佻。〗


    “那要看死在誰手裏。”男子彎唇一笑。


    〖真是生了一雙好眼睛,若不是你我是第一次相見,我恐怕都以為你眼裏的情意是真的了。〗


    〖可惜,我不是個無知隻知貪戀美色的姑娘。〗


    小夭甩開他的手,倒了一杯酒遞過去:“解藥。”


    竟是連一句話也不想跟他多說了。


    男子看得分明,身體往後一仰,抬起下巴:“喂我。”


    小夭一怔,沒有想到他得理不饒人。


    〖吃準了我下了毒我不能不管是不是?〗


    男子眼睛裏全是笑意,但身體絲毫未動,顯然是絕不準備接酒杯的。


    小夭無法,隻得妥協,希望趕緊將這事了結了。


    偏偏這人飲酒慢極也就罷了,還邊喝邊看她,視線一瞬也不曾偏移。


    小夭煩得不得了。


    〖看什麽看啊!要不是你頂著這張臉,誰想和你有交集!〗


    好不容易酒快喝完,小夭心道總算要結束了,不曾想那人突然發難,小夭猝不及防被他拖住手腕一帶,差點跌入他懷裏。


    驚慌抬眸,小夭對上了他的眼睛。


    那一雙漂亮清澈的眼眸裏,是她。


    〖相柳……〗


    男子開口:“為什麽對我用毒?”


    小夭頃刻迴神,敷衍道:“不好意思,我認錯了人。”


    她掙了兩下,沒有掙脫。


    〖看來毒已經解了。〗


    “你每次認錯人都要下毒嗎?這習慣可不好。”


    〖關你什麽事!你見到一個姑娘都要這樣調戲一番嗎?要不是看你這張臉,我就這麽清閑啊想搭理你!〗


    小夭用力甩開了他的手,冷冰冰地道:“抱歉!”


    “哎!”男子再一次拉住她,“一句抱歉就想走啊?”


    小夭不耐煩地道:“你到底想做什麽?”


    男子聲音略沉,款款地道:“我想你記住我。”


    “防,風,邶。”他一字一字寫在小夭掌心,一目一目深情柔軟,寫完合起小夭的手,仿佛要讓她將自己的名字永遠握在手裏,“記住了。下次可不許認錯了。”


    〖誰要和你有下次!〗


    小夭道:“防風?你是防風意映的?”


    “二哥!你認識小妹?”


    〖璟的未婚妻。防風家的人怎麽看起來都有點奇怪?〗


    小夭道:“大荒可真夠小的。”


    防風意映曾殺過瑲玹,防風邶又生得與相柳一般模樣,小夭著實對他喜歡不起來。


    防風邶道:“我倒是覺得大荒夠大,竟然這麽長時間,才讓我遇見姑娘。”


    眼前人一身桃夭廣袖華衣,紫菂di雲肩鬥篷。小夭極少見男子穿這樣嬌美溫婉的顏色,偏偏這色彩在他身上又極和諧,襯得他多情溫柔,平和近人,端得是個紅塵多情貴公子。不似縹緲冷漠的白,寒涼肅冷,拒人於千裏之外。


    可小夭心裏,卻如同大雪紛飛,冰封萬裏。


    〖你再如何風華無限,又和我有什麽關係。〗


    小夭無情地道:“你不是他。”


    〖油嘴滑舌。〗


    〖滾。〗


    小夭再不想在這裏浪費時間,離了花園迴到殿內,專心守著哥哥瑲玹。


    好不容易挨到宴會結束,小夭在馬車旁等待與皓翎部下禺疆說話的瑲玹,不經意間,她看到了天空中有人。


    天馬,黑衣。


    “防風氏……”


    〖防風邶!他來殺哥哥!〗


    小夭驚慌地喊道:“瑲玹!”


    這時,禺疆意想不到地突然發難,瑲玹不曾設防便被他傷到,隻能倉惶躲避。


    “瑲玹!”


    小夭本能地奔向前去。


    “小夭,別過來!”


    強大的靈力衝擊,幾乎可以粉碎一切。


    靈力波動即將打在身上時,小夭眼前驟然一片白光刺目——憑空一麵風雪築造的冰牆為她擋住了所有攻擊。冰牆之外連石獸都已粉碎,冰牆之內的小夭毫發無損。


    隻有零星的雪花四散。


    眉心清涼脈脈。


    〖相柳……〗


    瑲玹受了重傷,被禺疆抓住,即將死在他的冰刀下。


    小夭不管不顧地撲過去,威脅質問,淒厲的聲音響徹雲霄。


    天空之中,天馬身上的黑衣人亦聽得清晰明白。


    赤水獻趕來,禺疆後退。防風邶張弓如月。


    可底下的人,一個沒有力氣,一個沒有本事,卻不約而同都選擇了舍命相護,感天動地。他們是天底下互相依靠的彼此,除他們之外,其餘的人都是外人。


    撕心,裂肺。


    良久,邶輕輕一笑。


    那笑容或是諷刺,或是自嘲,或是感歎,都已不重要了。


    防風邶放下弓箭,放過了他們,馭馬消失在天空中。


    兄妹倆劫後餘生,許久才緩過來,相攜爬上馬車。等醫士給瑲玹看過之後,小夭才放下了提著的心,迴了自己的寢宮。


    進屋,關門,小夭再無力氣,順著門扉滑落在地上。她的手指顫抖著撫上額間。


    那裏原有一枚的緋紅的桃花胎記,可禹疆的靈力襲來之時,她分明感受到了冰雪的涼意。


    那寒涼從她額間湧出,於身前匯成抵擋一切的冰牆,替她擋住了所有傷害。


    那是……


    那是相柳的靈力。


    清水鎮時,她還是玟小六時,相柳總是因為擔心她,習慣把自己的靈力凝結成冰晶雪花讓她隨身攜帶。後來小六準備做迴小夭,將雪花還給了他。


    又是什麽時候,相柳悄悄在她體內留下了保護的靈力?


    小夭的腦海裏,湧現出辰榮軍營裏,迷迷糊糊的一些事。


    ——鬢發微癢,小六下意識伸手去抓鬢邊的手指,嘴裏道:“乖啊。我去辦一件重要的事,等我迴來。”


    那兩根手指任她抓了很久。最後,眉心倏然傳來濕熱的觸覺,一瞬即逝。


    小夭捂著心口,悄然落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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