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景……不一樣……】


    心緒有些雜亂,相柳一時還理不清楚,便換話:“你近日來很清閑?”


    “嗯。甜兒很努力。”小六感慨道,“我說教她醫術那日,她給我跪下,說感謝我給了她一個平等生活的機會。”


    〖我給了她一個機會,我的機會又該去哪找呢?〗


    小六暗暗歎氣,最後總結道:“甜兒真是我見過最勇敢的人。”


    相柳道:“你不勇敢?”


    “不。”小六苦笑了一下,倚靠在樹幹上,眼睛不知在看向何方,“其實我是一個很懦弱的人。我以前等的時間太長,所以已經沒有勇氣再去等待什麽了。”


    在高處視野遼闊,大雪已漸漸停了,隻有頭頂的樹葉上會有零星的碎雪飄落。相柳看著天地間一片素白,輕輕地道:“這種話題可不適合看風景的時候說。”


    小六笑道:“那是你來得不巧,要不然我此刻可能會在軒哥家的酒館裏喝酒,他上次有邀請我。”


    相柳迴頭,微笑:“你還敢跟我提他,不怕我咬斷你的脖子嗎?”


    “我知道你不會生氣。”


    〖你這個人真的很奇怪,有時候一點兒不尊重人,有時候又尊重別人尊重得……不大真實。〗


    “你說了那麽多次,也沒見到哪個頭真的把我的脖子咬斷。”小六扯開衣襟,偏頭把脖子露出來,“呐呐呐,給你咬。小的也想看看大人究竟哪個腦袋牙比較利。”


    隨著她的動作,恰好有一團落雪砸在她的脖子上,涼意讓小六瑟縮了一下,肩膀一聳,臉頰微皺,露出搞怪又可憐的小表情。


    相柳眸色一暗,伸手覆在她後腦,俯身過去,唇貼著那團雪,牙齒刺入血肉中。


    一冷,一熱,一痛,一麻。


    小六打了個激靈。


    相柳用力摁著她的身軀。


    畢竟被咬了很多次,小六很快適應了這種複雜的知覺,她甚至還能伸出手去拍掉相柳發上沾染的雪花。


    “真是奇怪。”她一邊仰著脖子讓相柳吸血,一邊嘀咕道,“那日軒竟然莫名其妙地讓我禁欲,我什麽時候開過欲?”


    相柳一頓,吮吸鮮血的動作停下,唇舌還貼在小六的皮膚上,低低地笑起來。


    那顫動順著相貼的地方往四肢百骸蔓延開來,小六麻了半邊身子,道:“你笑什麽!”


    相柳側頭,臉頰換了方向,濕熱的唿吸盡數撲灑在她脖頸上:“你忘了當時在山洞水池中,你動過什麽念了麽?”


    小六倏然一驚,猛地將伏在身上的軀體推開。那人猝不及防被她一下推得撞在身後的枝幹上,雪團簌簌而落,灑滿衣發。


    相柳大笑。


    小六突然間便神奇地不再羞怒,她看著這樣的相柳,道:“你現在倒有點像個妖怪了。”


    〖開懷肆意,不受拘束。〗


    相柳止笑,起身,單手負於身後:“話再說下去便是沉重了。今日散了吧。”


    小六點頭,乖順地站起來抱住相柳,由他攜帶穿行於冰雪山林,送自己到迴春堂門前,轉身,消散於風雪。


    伸手去推大門,桑甜兒竟然還在等她,從裏麵將門打開了。


    “六哥!你迴來了。飯菜還給你溫著呢!”


    “怎麽不去休息啊甜兒?我走了一個多時辰,你一直在院子裏等我?”


    “吃完飯也就等了半個時辰不到,正好我要將醫書再背一背,順道等六哥迴來。”兩人走入灶間,桑甜兒麻利地將飯菜從熱氣騰騰的大鍋裏端了出來——三個包子,一碗羊雜湯,一盤蒸臘腸,一壺酒。甜兒還將冰漬的梅花放在了小六麵前,“六哥喜歡吃的。”


    “多謝甜兒。”小六也不假客套,拿起筷子抓了包子大口吃飯,邊吃邊讚歎道,“自從你來了迴春堂,我可是有福了。”


    桑甜兒道:“六哥別誇我了。你不是最愛喝老木熬的羊雜湯了嗎?”


    “他也就羊雜湯能比得過你。”小六咬一口包子,笑道,“就這包子,相柳那妖怪都覺得好吃。”


    “方才相柳大人來過了?”


    小六點頭:“下雪那會兒他來了。要不是我感覺到了,估計不聲不響地來,又無聲無息地走掉。”


    “大人許是來看看六哥的傷勢怎麽樣了。”甜兒左右看看,湊近來小聲問,“六哥,大人可有提到毒藥?”


    “沒有。或許是還沒吃吧。”


    “要是九命相柳察覺出來,那……”甜兒緊張地道,“六哥,我這點微末本領,可不要連累了你。”


    “嗐,放心吧甜兒!”小六填飽了肚子,放下筷子道,“相柳他嚐不出來的。我之前故意把毒藥做得很難吃,他也不曾提過一句。他這妖怪吧,隻要有毒藥修煉就好了。”


    “是……嗎?”甜兒猶疑著。這傳說中的九命相柳這麽好說話的嗎?


    “嗯。沒事的啊。反正我身體不好,你搭把手一起做個毒藥又怎麽了?於情於理他都不能怪罪,相柳這人也不是不講理。”小六給自己倒酒,慢慢地喝。


    甜兒讚同:“相柳大人住在六哥屋裏幾天倒都是很老實。”


    “噗——咳咳咳!”


    小六給嗆到了。


    甜兒急忙給她拍背。


    相柳他每次睡我屋裏都要搶我大半的床榻還要咬我幾口啊!


    小六有苦說不出。


    不安穩的一餐飯吃完,外頭又飄起雪來。


    小六拿了把傘把自己和甜兒罩在下頭,往藥房走去。


    “這雪積得可真厚。”


    甜兒道:“我聽老木說,這雪約摸還要下兩天。明日我便催著串子把院子裏的雪清了,不然越積越厚,最後可不好打掃。”


    “你又得費心了。”


    進了藥房,兩人配合默契,熟練地搗鼓了一陣兒,小六修煉發起了呆。


    “六哥!這味藥與這味的藥性衝突仿佛……六哥?”


    “……啊?”小六迴過神兒,忽然對甜兒說道,“我明天出去一趟,不用給我留晚飯了。”


    甜兒道:“好。”


    “咦,你不問我去哪啊?”


    “六哥做事一向有自己的道理,不會意氣用事,我不用擔心你的安危。”


    小六心說,你這次可錯了。我確是要冒著生命危險去喝一喝那酒的。畢竟想了幾百年,不知道桑葚酒還是不是那個滋味。


    甜兒又問:“那六哥,今日做的毒藥,什麽時間要我去放進那山中樹洞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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