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粱一夢,夢醒了,什麽都沒了!


    可是日子總得繼續過下去。


    為了說將來會需要她的百裏哥哥,為了她現在還不大明白的“為自己而活”,她想——她要學點東西!


    實實在在地學點東西!


    不能再這樣沒頭沒腦地一天天地晃悠下去了!


    李哥哥、柯哥哥、朱哥哥,還有……唐姐姐大家都在努力著,她也得努力!盡管他們似乎已經成為陌路了。


    可是,她還是期盼著總有一天他們能真正地將那段令她心痛的過往忘掉,重新接納她。怎麽說也是半年多的友情,不是那麽容易說忘卻就忘卻的,對此,她還是有留戀的!


    已經在穀裏成為標準閑人一個的她,必須得找些事情做。


    所以,她找的還是他——百裏寒!


    在半山腰找到的他!


    有一種莫名的直覺,無論他藏到什麽地方,她總能迅速地找到他。這是百裏寒一直都很佩服的地方。似乎……他所有藏身的地方,都被她給發現了個遍!


    他一度真的懷疑這個笨丫頭是不是學會了千裏眼,一抓一個準,每次都能成功地把他給找到!


    “百裏哥哥,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嗯!”


    “可以教我劍法嗎?!”她對他,沒有了生分,更沒有敬畏,隻有無法形容的親昵。親昵,在她心底悄然的滋生,在她不知不覺地時候,她已經把他看做是親人一般的存在。她不怕他的冷臉,也不怕他的沉默寡言,更不怕他的冷眼相瞪,相反,他那冷冰冰的一切,在她眼裏,都顯得是——那麽的可愛!


    心境的轉變,就是在刹那間發生的事,然後,一點一點的,這種改變越來越巨大!


    在她沒有察覺到的時候,她已經對他有了依戀!


    在她沒有意識到的時候,她已經把他當作是自己的依靠!


    百裏寒還是維持著打坐的姿勢,眼睛都沒有睜開的問,“你為什麽要學劍?!”


    為什麽?她愣了一下,她為什麽要學劍?!她沒想過,她隻是想學,所以就學。


    “沒……沒有為什麽啊!”


    “真的嗎?!”他的語氣是懷疑的!


    她不知道該怎麽接下去了。


    “迴去好好想想,想清楚了,再來找我!”


    她知道,她如果聽了他的話,迴去想,那今天一定是不能學劍了。“我……我在這想,想好了,我再告訴你!”


    不等他答應,她自顧自地席地而坐!


    他雖然沒有張開眼,可是也為了她此刻的執拗而心裏閃過一絲訝然,這個笨丫頭……似乎哪裏變得不一樣了!


    那他就給她一個提示吧,“笨丫頭,學東西,是為了自己學的!”而不是為了別人!


    為自己?!


    又是為自己!


    穀雨皺眉,努力地理解他這話的意思。思前想後,她才有些明白,繼而心裏不由地再度閃過一絲心痛!


    原來,她學劍,也隻是為了哪天能跟李哥哥他們並肩啊!


    “我……其實不喜歡練劍!”她自言自語,將自己的心底話說了出來。這種習性,也算是悔過洞裏留下的後遺症。“練劍,又辛苦,又痛苦,我不喜歡!可是,我想你們都練劍,將來都要到江湖上闖蕩去,如果……如果我不練劍,那……那將來,我可能根本就不能跟你們在一起。”在她眼裏,江湖是飛簷走壁、刀光劍影的江湖,不是沒有武藝的普通人可以留下的江湖。“這樣的理由,可以嗎?!”


    “既然不喜歡,就別強迫自己!”他淡然地開口,為了她的這種質樸而無奈悲涼的想法,心裏升起一絲絲心疼。


    “如果不強迫自己,就沒有機會了!”她近乎是悲哀地低喃。那樣的話,就沒有任何可以在一起的機會了。


    “我不想你是為了別人而學劍,你我都知道,你沒有學劍的資質,更何況,你還討厭學劍,討厭的東西,勉強學起來,隻有無盡的痛苦!我隻希望你可以為自己,學一些東西,這些東西,不會讓你痛苦!


    人,總要為自己找合適的道路!


    前方明明是一條死路,為什麽還要愚蠢地繼續往下走呢,非得到了死胡同,才能死心嗎?!


    更何況,你不是非得學會了劍術,才能再跟我們見麵。


    可以見麵的方法有很多,隻不過能不能見麵那得因人而異!


    江湖上的人,武功越高,死得越快!如果可以,我真的不想你練武!”


    “怎麽可能?!”她低唿,“武功越高,不是越好嗎?!怎麽可能會死的越快呢?!”


    他冷哼,“你什麽時候看見那些武功高強的人一直在江湖混著的,最後不是被人給殺了,就是退隱江湖了!


    常在江湖漂,哪能不挨刀!這就是江湖!


    而武功越高,前來挑戰的人就越多。初出茅廬的後生小子,多的是血性之輩,個個熱血澎湃地要打敗高手,躋身江湖前列,等他們明白過來,在江湖的前麵領頭並不是想象地那麽容易的時候,已經晚了,沒有退路了!”


    “為什麽?!”


    “一旦退出,那就隻有死路一條!你想離開江湖,那也得看江湖同不同意。為名、為利、為財、為仇……總之很多的理由,逼得人不得不在江湖裏繼續遊蕩。江湖那就是一個大染缸,誰進去了,就別想幹幹淨淨地出來!”


    穀雨呆了呆,“百裏哥哥,你說的……好複雜,也好……悲哀!”


    “這就是江湖!”他說這話時,她能感覺到他的譏誚。


    “那……那你為什麽還要學習武功?!”她揚起了腦袋,一臉迷惑地看著他。既然江湖那麽兇險,那一開始不學習武功不就好了嗎?!


    “問的好!”他突然張開了雙眼,雙眼蹦出冷芒,“我在很小的時候,就問過我爹這個問題,你知道他怎麽迴答的嗎?!”


    她搖頭,忘了百裏哥哥也是有爹的啊!


    這個時候,她竟然詭異地想,不知道百裏哥哥像不像百裏伯父啊?!


    “身不由己!”他沉重地吐出這四個字,“這是他的答案!”


    她困惑。


    他看向她,“不明白?!”


    她點頭。


    “我們百裏家從第一代建立紅梅山莊,並確立了天下第一莊的地位起,就沒有退路了。一旦敗落,就會被人鯨吞蠶食!這就是身不由己!


    所以,你隻有不斷地變強,才能保住現在的一切!”


    “那樣……豈不是很辛苦?”


    “要想得到,總是需要失去,不是嗎?!你好好記住這一句話!”


    她垂下臉,終日在穀裏呆著,竟不知江湖原來是這麽一迴事啊!李哥哥他們還一門心思地想成為江湖上的大俠呢!


    “百裏哥哥,你知道……為什麽李哥哥他們要學武功嗎?!他們也是像你這樣的身不由己嗎?!”


    他想想,“是,也不是!笨丫頭,你記著,不是所有人都可以看破名利的。功成名就,幾乎是所有人的追逐!”


    那就是李哥哥他們看不透名利嘍!


    她想想,“百裏哥哥,我還是要學劍!”


    “為什麽?!”百裏寒挑眉,難道他剛才廢了半天口舌跟她說的話,都是廢話嗎?!這個笨丫頭,難道一點都沒有聽見去?!


    穀雨笑笑,搖了搖頭,“我改變想法了,這次,我想為我自己學劍!”


    “你剛剛還說討厭的?!”


    她眯了眯眼,眼中的笑意是掩藏不住的,“嗬嗬,百裏哥哥你不說過你需要我的嗎,如果我沒半點的武功,我怕我將來都沒有本事幫你!


    嘿,我也不打算闖蕩江湖,隻是希望將來百裏哥哥需要我幫忙的時候,我能幫的上忙!”


    他幾乎是被她這種想法給弄驚呆了,“你……你這哪裏是為自己?!”他難得會如此失態!


    這個笨丫頭,真不會是傻了不成?可以為了他,學自己不喜歡的東西?!


    穀雨無意識地咬了咬唇,“是為我自己啊!因為我想自己能夠幫上忙,所以這是我自己打心眼裏想學。這種性質就不一樣了。雖然,學劍對我來說還是很困難,還是會很累的,但是,我的心情卻是愉快的!


    這跟我之前的學劍目的,是完全不一樣的啊!”她鼓足了腮幫子,臉色異常正經地看著他。


    他真的被這個奇怪的笨丫頭搞得沒辦法了,“你啊,還是第一個說要幫我的人呢!”明明沒什麽長處,卻能一門心思地想著哪天能幫上忙,這種莫名其妙的自信,真的讓人覺得她……可愛無比!


    “行,我教你劍法!”


    “真的!”她的雙眼頓時亮了起來,“嗬嗬,謝謝百裏哥哥,嗬嗬,百裏哥哥最好了!嗬嗬……”


    半山腰都擴散著她歡快的咯咯笑聲!


    他搖了搖頭,還是那個容易滿足的笨丫頭啊!


    對了,可以把那個東西給她了!


    “你在這等著,我給你拿個好東西去!”


    “什麽東西?!”


    “你見了就知道了!”他的嘴角帶著一抹淺笑,這讓她微微失神!


    百裏哥哥,笑起來真是好看啊!


    就是,太難得一見了!


    百裏哥哥,應該多笑的!


    不過,她眯了眯眼,嗬嗬,反正是被她給看見了!


    他宛如飛燕一般輕巧的離開,又宛如飛燕一般輕巧地飛了迴來,手裏,多了一把木劍!


    她覺得——熟悉的很!


    他嘲笑她,“怎麽了,才一段時間沒見,你就忘了你的好朋友了?!”


    她這才敢確認,她真的是沒看錯!


    “寒雨,我的寒雨!”她歡喜地上前,接過了木劍!真的是有好長一段時間沒見到它了呢!


    在悔過洞一呆,就快一個月,她精神恍惚地……差點就忘了這個她曾經要當作好朋友對待的寒雨了!


    “嘿嘿,寒雨,想我了沒?”她就像是碰見了久久沒有見麵的好朋友一般,親昵地拿臉蹭著寒雨。


    他的眼中不由地閃過一絲柔光,盡管她的臉已經被毀,但是他看見的,還是那個帶著兩個可愛的小酒窩的她!


    “寒雨變漂亮了呢!”她發出感慨!


    原來的木劍,就是一把木劍而已,沒有任何的雕飾。現在的木劍,被雕刻上了精致的木紋,她仔細一看,“咦!殘紅草!是殘紅草!”劍柄、劍格,還有連著劍格的劍身都雕刻上了殘紅草!


    那樣細致的花紋,是怎麽刻上去的啊?!


    太……太精致了!


    她愛不釋手地撫摸著那些精致的花紋,“哎,小鹿玉佩!”


    劍首上吊著的,不就是她念念不忘,一直想買的那塊小鹿玉佩嘛!


    穀雨覺得這簡直就是奇跡,這……這怎麽可能呢?!這一切,不是她做夢吧?!


    “這……這玉佩……”


    “看著覺得很適合你,尤其是它那雙眼睛,感覺跟你很像,就買了。還喜歡吧?!”那天她過毒,他出去買的這個玉佩!迴來時,事情已經成了定局!這隻能慨歎天意弄人了!


    “喜歡,喜歡,太喜歡了……”穀雨不停地呢喃。她喜歡死了,喜歡的,她都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老天爺啊,這真的不是夢吧!


    這一切簡直太完美了呀!


    百裏寒看她那興奮都不知道東南西北的樣子,臉上也不由地帶起了笑容!


    “百裏哥哥,你知道嗎,我當初可想買這個小鹿玉佩了,可是,當時我錢不夠,沒買上,沒想到,最後它還是屬於了我,嗬嗬……我覺得這一切簡直太神奇了!嗬嗬,是緣分,對不對?!”她希翼地看著他。


    他點頭,她說什麽就是什麽嘍!


    她笑得合不攏嘴,捧著那把劍,抓著那小鹿,就不鬆手!


    “寒雨劍上的殘紅草,夕陽西下的時候,也會變紅的!”他補充道。


    “真的?!”她驚詫地瞪大了眼睛,“百裏哥哥,你是怎麽辦到的,太神奇了!”


    “秘密!”他突然也開起了玩笑。


    她這個時候卻好像是突然聰明了,憨憨的笑著,“嘿嘿,一定是過程太複雜了,百裏哥哥說了我也不懂,所以百裏哥哥才不打算告訴我吧!”她頭也不抬地說著,手則愛戀地撫摸寒雨劍!


    百裏寒愣了愣,沒想到她會這樣想!


    確實,在劍上雕刻殘紅草,最後使它像正常的殘紅草那樣在夕陽西下的時候變紅,廢了他很大的功夫,中間的過程,非常複雜,他說出來,她也參透不了,就不願意多說!


    這個丫頭!他不由地搖頭,這個時候好像是詭異的聰明,但他知道那是她信賴一個人之後,下意識地對那人的維護!


    什麽事情,她總是能想到美好的那一麵!


    真是笨的可以,可是……也真是可愛的緊!


    他再度搖頭,打坐去了!


    知道以她的性子,一時半會兒是不會從這種欣喜中清醒過來的!


    他猜得真是一點都沒錯,她美滋滋地端詳著,自言自語,宛如在跟一個親密的夥伴在交談一樣,那樣的純真幼稚、天真無暇,百裏寒覺得,他可能再也找不到像她那般充滿矛盾的人了!


    如果世上有所謂的仙子,他想,也應該會像她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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