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杳定睛一看,那片單薄的枯黃在微風中顫顫巍巍,果真是一隻狀若枯焦落葉的蝴蝶,正在寒風中顫抖。


    這時候正是殘冬時節,北方的冬天很長,春暖花開的時節還很遠。


    蝴蝶這種生物,畏寒喜暖,往往在秋風乍起冬天還沒來臨之時就會作繭越冬,直到春江水暖才會出現。何況它們的壽命很短,短則三日,長則一月,大多數都捱不過漫長的寒冬。


    所以,這隻等不及冬天結束就出來尋春的枯葉蝶出現在此時此地,是十分罕見的事情。


    楚歡雋笑道:“一定是你的香囊太香了,把它給勾引來了。”


    他說著,便放手想還這隻可憐的小家夥自由,卻被桃杳趕忙一把奪了迴來。


    桃杳聚攏掌心,小心翼翼地捧起枯葉蝶,眼中有光影流轉。


    楚歡雋注意到她臉上的神情,問道:“怎麽?你想養它?”


    桃杳點了點頭,遲疑了一會兒,又搖了搖頭,低喃道:“這麽冷的天,若是讓它一個人流浪在外,不知道活不活得到春天。”


    楚歡雋思索了一瞬,淡道:“恐怕連明天也活不過。”


    桃杳捂緊了手掌,生怕風太大把枯葉蝶吹跑,認真地說道:“我想收留它幾日。”


    楚歡雋感應到她探尋的目光,知道她是在詢問自己的意見。


    桃杳覺得自己現在寄人籬下——在旁人的屋簷下,無論做什麽事都得問問家主的意見,這是常識。


    不知為何,正是因為桃杳這副小心謹慎禮貌疏遠的態度,讓楚歡雋心裏很不爽。


    很不爽,但不能朝桃杳發火。且不說她是個病人,就算他再怎麽體貼用心地對待她,她若永遠這樣以客氣疏離迴饋他,倒也沒有什麽錯。


    要錯,也是他楚歡雋的錯。


    是他一廂情願,是他自作主張,是他不知好歹。


    所以,楚歡雋冷冰冰地告訴桃杳:“不可以。我不喜歡家裏有蟲子蛾子之類,太髒。”


    這裏是他家,什麽都由他說的算。


    楚歡雋能敞開心門的時候不多,因為他一直告誡自己,要做一個鐵石心腸的人。


    不要動不動就同情比自己弱小的人或事物,也不要因為己身的弱小而懼怕強敵。


    真正做到這樣,才能不讓旁人輕易捉住自己的把柄,才能沒有軟肋。


    可偏偏麵對桃杳的時候,他總是不小心將自己心中的那扇小窗打開一些,再打開一些,透露出一點微弱的燈火,哪怕這一點火光渺小得瞬間就被黑夜淹沒。


    她遲早有一天能感受到他心裏的那片火熱,他願意等。


    楚歡雋喜歡未雨綢繆,運籌帷幄。沒有把握的事情,他從來懶得耗費精力。


    縱使桃杳在他生命中的每一次出現都屬於計劃之外,他也有自信將她拉過來,讓她出現在他計劃好的未來裏。


    桃杳可惜地看著正在她掌心裏顫抖的枯葉蝶,低聲應道:“好吧。”


    她沒有再祈求。桃杳也是一個識時通變的人,枯葉蝶的命運就算再可憐坎坷也不歸她管,她知道,自己的善良熱心能作用到的範圍是有限的。


    於是她找了藤蘿花架上一處避風的藤枝,將枯葉蝶放上去,又自作主張拈了一朵桃花放在它身旁作伴,就當是讓它也見一見春天。


    半個上午過去了,楚歡雋沒有再去別的地方。桃杳在做香囊,他便搬來一隻躺椅睡在旁邊打盹兒。


    懷菱找了個由頭溜走了,說是去和安安一起研究搽臉的藥膏。


    桃杳並不知道,楚歡雋偷偷塞了一錠足有巴掌大的銀子到懷菱手中,讓她識趣滾遠。


    桃杳很久沒有像今天這樣全身心沉浸在自己喜歡的事情裏,所以一口氣做了近三十個香囊,足夠給逸王府上上下下每個人分一個了。


    她將各色香囊一個個整齊碼在竹篾籃中,精致好看。不知道別人收到開不開心,總之她自己看著是滿意得不得了。


    桃杳伸了伸懶腰,轉頭發現楚歡雋還睡得正香,不想驚動他,便把香囊籃子在懷裏穩妥揣著,自己推動輪子想迴屋子裏歇歇。


    怪就怪這古代的輪椅不靜音,車軲轆一轉,便把楚歡雋吵醒了。


    他睡眼惺忪地看過來,問道:“香囊做完了?”


    桃杳點頭應道:“做完了。我正準備迴屋裏歇歇,對了你要不要也迴房去睡啊待會正午日頭大……”


    桃杳正想找個理由開溜,卻忽然覺得腳下一頓,輪子怎麽都轉不動,轉頭一看才發現楚歡雋正站在她背後,他雙手抓著椅背後的推杆,令她進退不得。


    楚歡雋攬過她的雙肩,彎腰去看她懷裏那些香囊。


    “喔,你做了這麽多。”他用目光將籃子裏的每一隻香囊都仔仔細細地掃了一遍,捉弄似地問桃杳:“哪一個是我的?”


    桃杳答得飛快:“你想要那個就拿哪個。”


    說罷,她十分誠懇地雙手捧起竹篾籃子,高舉至他眼前。


    楚歡雋淡道:“這些香囊看起來都一般無二……時桃杳,你難道沒有一丁點兒自覺?送給我的香囊,能跟送給仆人們的一樣嗎?我自然是要一個最特別的。”


    說罷,楚歡雋便開始裝模作樣地開始挑揀起來,手指在香囊堆中翻來覆去,這翻翻,那看看,連連搖頭,連連歎氣。


    “唉,這個不行,花色太豔,不適合男人用;這個也不行,裏麵放的都是田裏的白菜梗嗎?一股窮人味兒,我用著掉身價;這個嘛,也不太行……”


    桃杳忍無可忍,將竹篾籃子往袖子裏一籠,嗔怪道:“小女子做香囊的水平也就這樣了,王爺若是瞧不上就算了,多出來一個我自己留著用。”


    “不不不,我覺得這個挺好的。”


    楚歡雋一瞬間就改了口,從籃子裏挑了一隻塞得最鼓囊囊的,上麵還繡了好肥的一對水鴨。


    “啊……好肥的一對水鴨,看餓了,今天午膳就吃烤肥鴨吧。”


    楚歡雋一邊說,一邊端著香囊左看看右看看,滿意地點了點頭,最後萬分寶貝地掛在自己腰間。


    桃杳滿臉不悅地振臂疾唿:“什麽水鴨肥鴨?!這是鴛鴦啊鴛鴦!!”


    “管它什麽鴨鵝鴛鴦,好餓,我們先去吃飯。”


    沒等桃杳反應過來,就已經被楚歡雋推著輪椅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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