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珩剛入京,萬安宮就得到了消息。


    謝微並未宣召,天子影衛迴稟,謝珩秘密將齊王關去了大理寺。


    這讓謝微有些許意外,倒也沒說什麽,隻按了下疲憊的眉心,就讓影衛退下了。


    臨喜適時去添茶,見帝王眉心不展,心裏留意了幾分。


    “陛下,天氣炎熱,可要老奴再令人取些冰來?”


    謝微一頓:“珩兒剛迴京,恐不大適應這麽熱的天,多送些冰塊兒去。”


    臨喜連連應下,心裏有了個底,看來太子殿下辦事並非是不合帝意,隻是不知陛下為何心中不快。


    莫非…… 是因為齊王?


    臨喜不敢多加猜測,隻是見陛下心中不虞,說話做事更加謹慎了幾分。


    “此行必定辛苦,告訴他不必急著來上朝,歇一日也無妨。”


    臨喜連忙道:“是,老奴這就去辦。”


    謝珩在府中稍作休整,也沒有閑著,當即便將所有事情一五一十寫成折子,第二日一早就讓人呈到了禦前。


    有了特許,謝珩沒有去早朝,隻在府中躲個懶。


    他不在的這段時日,皆由天子影衛易容成他的模樣,參加早朝。


    今日謝微沒想起來吩咐,影衛雖知太子已還朝,但也不敢擅自做主,便像往常那般扮作太子殿下的模樣,站在禦座下方裝個樣子。


    隻是一段時間過去,不見太子說話,群臣心裏難免犯嘀咕,可見陛下神色自若的樣子,又不敢妄言,隻好將疑惑壓在心裏。


    但總有幾個壓不住心思的。


    散朝後,禮部侍郎鄒泉獨身而行,沒走一會兒就被幾個同僚喊住。


    “鄒大人,這是要往禮部去?”


    鄒泉隻好頓住腳步和他們寒暄幾句:“正是,幾位大人這是打算做什麽去?”


    “哦,我等打算去山外樓小坐,還想邀鄒大人一起呢。”


    鄒泉笑了笑:“不了,後日就是秋闈,禮部事多,我這兒走不開。”


    “也是,那鄒大人慢走,我等就不打擾了。”


    鄒泉點點頭,沒有過多理會,轉身便朝著禮部走去。


    又在路上遇見了禮部尚書王隨和太傅孫正,隻好停下來見禮。


    王隨比鄒泉年輕,但官大一級,鄒泉見了他,總是心中難平,卻又不得不壓著脾氣,做出一副謙卑的模樣來。


    “下官鄒泉,見過太傅、尚書大人。”


    孫正沉默著沒說話,王隨緩聲道:“鄒大人無需多禮,近日事務繁多,你自行忙去,不必在意我們。”


    鄒泉目光沉了沉:“是。”


    等他走遠了,孫正才冷聲道:“心思不正之人,你理會他做甚。”


    王隨笑了笑:“人家好歹是景王嶽丈,不開僧麵看佛麵,不好得罪啊。”


    “哼,你也學會趨炎附勢了?”孫正不滿道。


    “過剛易折,委婉一些也沒什麽不好,您就是過於剛直,這才得罪不少人啊,也就是陛下聖明,要是往前幾十年…… ”話音陡然停住,王隨自知失言,抬手打了兩下嘴巴。


    孫正歎息一聲:“罷了,秋闈一過老夫就要還鄉,懶得管你們這些事。”


    王隨心懷憂慮,又看著鄒泉離開的方向:“他這幾日總盯著太子殿下,我這心裏總覺得不太對勁,會不會出什麽事?”


    孫正哼了聲:“這朝堂之上,和太子最親近的人當屬陛下,你看陛下什麽反應?這鄒泉本事不大,心卻不小,老夫看他在禮部也待不了多久了。”


    傍晚時分,鄒泉才從禮部脫身,剛一出門,就遇見禁軍首領趙鳴,兩人有過幾麵之緣,還算熟悉。


    因著秋闈,京中城防甚嚴,趙鳴上午在宮中護衛,午後散朝又去城樓上巡邏,一來一迴,常在街上穿梭。這廂才往迴走,要去安排夜間巡邏事宜。


    “趙統領,許久不見了,近來可好?”


    趙鳴勒住馬,居高臨下地看著他:“鄒大人,這是散職了麽?”


    “是啊,正打算迴府去。”


    “唉,比不得大人清閑,趙某還要去城防營辦差。”


    鄒泉道:“趙統領身居要職,旁人自然比不得,近段時日太子殿下宿在宮中,想必統領的任務也重了不少,真是辛苦。”


    趙鳴眸色微沉,假裝聽不出來他的意思,隻說:“為陛下辦差,不敢言辛苦,這都是身為臣子的本分。”


    “所言甚是。”


    “隻是太子殿下早已出宮立府,久居宮中,怕也不大妥當。”


    趙鳴眉毛一挑,覺得這鄒泉怪怪的,有些不明白他到底要同自己說什麽。


    正疑惑間,就聽鄒泉自顧自地道:“也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總覺得太子殿下和以前不大一樣了。”


    趙鳴心頭一跳,他昨日遇見太子迴京,自然知道是怎麽一迴事,若是沒有臨喜刻意提醒過自己,恐怕這會兒就要被這老匹夫忽悠了去。


    “鄒大人,私下談論儲君,乃是大不敬之罪。”趙鳴神色冷淡地看他一眼,“趙某還有要事在身,就不陪大人嘮嗑了。”


    說罷,不等鄒泉反應,便縱馬離去。


    趙鳴留了個心眼,將此事一五一十地告訴了臨喜。


    翌日,謝珩特意提前半個時辰,避開其他人的耳目,自角門入宮,換走了“假太子”。


    不料,早朝時,竟上演了一出好戲。


    禮部侍郎鄒泉,當場揭發太子是假扮的,還說真太子去了巴州,同齊王上下其手,弄權欺君。


    一時間,朝堂陷入沉默,安靜得能聽見自己的唿吸聲。


    群臣小心翼翼地對視,心裏皆是疑惑,這鄒泉平時看著挺靠譜一人,今日怎捅這麽大簍子?


    鄒泉抬起手指著謝珩,篤定道:“陛下,您身前的人,是假的,太子早已秘密去了巴州,勾結齊王,欲謀皇位!”


    謝瑉手上一抖,因著鄒泉的話,心裏生出了寒意,他這嶽丈素來謹慎,今日怎犯下如此大錯?


    這樣荒謬的事情,也編得出口,莫不是被人下了降頭!


    禦座上,謝微輕輕眯眼,饒有趣味地看下去:“鄒卿,你是說…… 現在的太子是假的?”


    鄒泉當即從袖中取出一封信來:“迴陛下,此乃證物,昨夜不知何人放在臣案上,太子已隨齊王離開巴州,尋找傳國玉璽。”


    此言一出,群臣紛紛跪下,南乾的傳國玉璽,隻在聖祖皇帝手上把玩了幾年,之後就沒有了蹤跡,後來的皇帝隻當沒有這迴事,極少有人會提起。


    謝微揮揮手,讓臨喜去取了他手上的證物來,隨意看了一眼便遞給謝珩。


    “皇兒,此事你如何看?”


    謝瑉額頭上滾了幾滴冷汗下來,“皇兒”這兩個字,極其親切,是從未有過的。


    他突然有一種感覺——要倒大黴了。


    謝珩隨意掃了一眼那信件,隻說:“父皇,先不說真假太子之事,兒臣已經是太子了,為何還要勾結齊王,區區齊王又如何比得上父皇,此事定是有人陷害兒臣。”


    “再者說來,兒臣明明就在此處,是真是假,父皇和諸位大臣可明辨。”


    他一開口,鄒泉的肩膀便突然卸了力,這才知道自己中計了。


    謝微沉聲道:“鄒泉,誣告儲君,你可知罪?”


    鄒泉心灰意冷地俯身一拜:“臣…… 罪該萬死。”


    謝微打量了底下的謝瑉一眼,見他隻是俯身跪著,十分老實的樣子,略一思索道:“暫押大理寺,秋闈之後再議。”


    誰不知道,大理寺是太子的地盤,鄒泉如此開罪太子,想必不會好過,怕是景王也救不了他。


    散朝後,謝微乘上禦輦,先行離開。


    謝珩隨著臨喜一道往萬安宮去。


    “孤昨日呈的折子,父皇看了嗎?”謝珩問道。


    臨喜低著頭答道:“迴殿下,陛下一接到折子,就打開看了,隻是…… ”


    謝珩停下腳步:“公公但說無妨。”


    臨喜蹙眉道:“隻是陛下看完之後,心情不是很好,連晚膳也沒用,一直到了夜裏,老奴伺候陛下更衣時,才隱約聽見一句…… ”


    謝珩靜靜等著,臨喜壓低了聲音:“陛下說‘他終究還是心疼老四’。”


    謝珩眸色一沉,齊王是先皇嫡子,在一眾兄弟中排行第四。


    臨喜退開一步,見謝珩站著不動,隻好安靜候著,過了一會兒才輕聲道:“陛下許久未見殿下,怕是等急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慕君已久,願君長寧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肥雁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肥雁並收藏慕君已久,願君長寧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