頃刻間,雁歸山上響箭衝天。


    晴天上箭響如嘯。


    王秀點兵即刻集合,不出一刻便奔赴會崔澤的手下。


    天際邊,草原盡。


    北羌的大軍拖拖拉拉。


    六部聯軍誰也不願衝在前麵,冒犯他們心中的塔納斯。


    整支軍隊走得比烏龜爬還慢。


    阿舍薩桑深唿吸好幾口氣。


    他才沒被龜速前進的隊伍氣歪鼻子。


    他讓親信傳令下去。


    最晚達到雁歸山的王師部落,這個冬天的戰利品減半。


    六部這才使出點力氣,你追我一點,我追你一點。


    不落到最後就算罷。


    北羌軍拖拉了半日,終於抵達雁歸山前。


    此時崔澤率領的青州軍早已整裝待發。


    王秀連日沒有動武,手上的繭都癢了。


    他迫不及待地問崔澤:


    “林帥,咱們今天削誰?”


    崔澤拔出寶劍直指在北羌王師最前麵領頭的阿舍薩桑。


    “削了他的發,讓他的王冠再落地一迴。”


    “我要把他虜迴來,北羌的日逐王夠做談判的籌碼了。”


    王秀把緊他的長刀。


    “那我把他的親兵全砍了。”


    “讓老子的刀喝飽這群蠻子的血。”


    兩人言罷互望一眼,當即驅馬而出。


    他們身後,青州軍熟練地裂為兩隊。


    青州軍的一劍一刀又開始縱橫穿插。


    熟練的狼群們即將在草原再度上演圍獵羊群。


    崔澤帶著鎏銀麵具。


    天光好,他的麵具折射著光。


    堪稱戰場上最耀目的光。


    北羌人一看他便失去戰意。


    成片的鐵騎恨不得滾下馬,向他伏跪。


    崔澤策馬跑到戰場正中。


    他身後神鳥白鳳的帥旗迎風而起。


    他勢如閃電。


    在衝入敵陣前,崔澤豪氣萬千地迴頭吼了一句:


    “跟緊我。”


    在他身後,林君成差點被吼懵。


    他追命似地追趕崔澤。


    生怕晚一步沒追上崔澤,事情敗露,他人頭落地。


    當著林君成的麵,崔澤提劍撲向被親兵重重護衛的阿舍薩桑。


    王秀從旁穿插而至,兇悍地替崔澤撕開一個口子。


    危險在前,日逐王阿舍薩桑卻絲毫不亂。


    他挽弓如月,猶如當時射斷北羌部落幡旗的崔澤。


    至此,崔澤察覺不對。


    他眼中凜冽地滾過雪崩似的冰霜。


    他順著阿舍薩桑射出的箭矢,一迴頭。


    細長的箭矢擊到崔澤那繡了神鳥白鳳的帥旗上。


    旗杆應聲而斷,帥旗一斜,轟然倒地。


    那瞬間,崔澤神擋殺神佛擋殺佛的塔納斯身份。


    也在北羌人心中轟然倒塌。


    阿舍薩桑大喝一聲:


    “我說了!昭人不可能是塔納斯!”


    北風勁烈地刮過。


    刹那而已,北羌人望向青州軍的眼神全變。


    虔誠的畏懼消失了,兇惡的殺意再度迴到他們眼中。


    阿舍薩桑接著大喝道:


    “衝啊!”


    “殺了他們!”


    “他們褻瀆了塔納斯!”


    北羌鐵騎彎刀一舉。


    兇悍的狼露出了他們腥臭的獠牙。


    阿舍薩桑也拔出了彎刀。


    他舉著刀,獸一般的眼神直盯著崔澤身後的林君成。


    林君成不負阿舍薩桑所願。


    他在崔澤身後悄悄拔出了那柄象牙鞘的匕首。


    鋒利的匕首閃過一道光,直撲崔澤胯下的飛星而去。


    ……


    雁歸山上,雲青青心中惴惴不安。


    她行事從來唯心而動,取過一簇弓箭便打算下山追崔澤去。


    兩軍混戰,混入她一個小小的箭手並不起眼。


    她箭術好,可百步穿楊。


    她想著遠遠地追隨崔澤一番,保他無虞便好。


    雲青青穿著輕便的深紺色圓領袍。


    她隻挽了一個不起眼的單髻,上馬便要出發。


    誰料林念瑤抱了一個木匣,擋到她的馬前。


    “你想去哪?”


    雲青青無暇跟她交代,一拽韁繩便要繞開她。


    林念瑤突然打開木匣。


    裏麵裝的全是對崔澤而言最要緊的藥。


    雲青青收住韁繩,令馬停住馬蹄。


    “你想幹什麽?”


    林念瑤猛地將木匣合上。


    “是你想幹什麽?”


    她抱著匣子繞著雲青青的馬轉。


    “你這打扮是要上戰場?”


    “你要不要臉?這個時候了,你還要纏著他!”


    “你別忘了,他是我丈夫,而且他跟著我姓。”


    “他是我的人!”


    雲青青亮出她的弓。


    “我能幫他。”


    “戰場上風雲莫測,生死難測。”


    “你就當為了他,讓我下山去。”


    林念瑤抱緊了手中的木匣。


    她白皙的臉上蒙了一層陰慘慘的顏色。


    “讓你去,讓他記住你的好?”


    “你想得美!”


    “我當年不過救他一迴,他便為我舍生忘死了七年。”


    她帶著木匣退卻一步,仰頭不善地望向雲青青。


    “我怎麽會這麽傻,給你同樣的機會?”


    林念瑤拍了拍木匣,道:


    “你要是敢下山,我就敢把這匣裏的藥扔進火堆。”


    雲青青即刻下馬,攔住林念瑤的去路。


    “你把藥放迴去。”


    林念瑤搖頭,“我不,我就不。”


    雲青青滿眼的歎和怨。


    但她一心記掛崔澤。


    於是她盡量放柔聲音,勸林念瑤道:


    “我真的能幫他。”


    “幫完他這迴,我可以離開。”


    恍惚間,雲青青又想起那對母子。


    她也曾同樣懇求過那個賭鬼丈夫。


    但丈夫的心比石頭更硬。


    “不行!他們娘倆走了,我的家就散了!”


    結果呢……


    那賭鬼害得娘倆淨身出去,孩子病沒,娘跳了井。


    雲青青這次再不想讓步,在一旁做眼睜睜的人。


    “算我求你,你就為了他想想,好嗎?”


    林念瑤的唇微微地顫了顫。


    她整個神情和那時的賭鬼丈夫一模一樣。


    “不!”


    “我不會放你去。”


    她抱緊木匣,像抱著救命稻草。


    她更是抱緊了遏製雲青青的利劍。


    雲青青眼眸沉得像掉進水裏的月,又遭人攪碎。


    她直白地望著林念瑤。


    “你果然不是真的在意他。”


    林念瑤抱著木匣陷入沉寂。


    雲青青在馬旁掛好她的弓。


    她如放棄一般,“我迴青州城,這次你不迴再阻攔了吧?”


    林念瑤早巴不得她走。


    最好在崔澤眼前消失,走得遠遠的。


    林念瑤梗起她的脖子,竭力擺出高門貴女的姿態。


    “不送。”


    雲青青反向策馬離去。


    她慢慢地變成下山的一個小墨點,離崔澤越來越遠。


    雁歸山以北,北風肅寒中。


    林君成握著的匕首離飛星的皮肉隻有寸許之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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