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放學,同學都走光了,隻留姚若蘭一人還坐在自己位置上。


    眼前擺著一本日記本、草稿紙和一支筆。


    姚若蘭枯坐了很久,桌上的筆被她拿起又放下,放下又拿起,三番五次,五次三番,草稿紙上終是未落一字。


    如果她真寫,事情再鬧大,肯定會害夏瓀被開除。


    如果她不寫,她有可能無法順利讀完高三,甚至都無法平安讀完高三,如果這樣,那媽媽……


    在思緒好幾番鬥爭下,沈若蘭下定了決心。


    姚若蘭憤然拿起筆,有種揮斥方遒的氣魄,毅然決然地在她的“領土”裏指點江山。


    “對不起,夏瓀,隻怪我太懦弱。”姚若蘭小聲地自言自語,一滴淚無聲地滑落,在草稿紙上滴出一滴小水花,形狀宛如薔薇綻開。


    姚若蘭寫的很慢,因為每一個字就像一個一個的釘子,一次一次地往她心髒釘。


    才剛寫幾個字,手機就傳來“滴滴”地聲音。


    姚若蘭打開手機,是曹瑞雪發來的消息,問她開始寫了沒。


    她不敢怠慢,立馬迴了句寫了,還不忘拍了個照片給她。


    曹瑞雪很快迴了信息,她說趕緊寫,寫完發我看。


    她迴了個好,然後將手機熄屏,放到一邊。


    目光專注,但思緒卻在發散。


    自從被霸淩後,姚若蘭就強迫自己形成魚的記憶,再痛苦再難堪她都隻需要記七秒,七秒過後她又可以重新找迴自己,這也是她僅有的自我救贖的辦法。


    可她們現在居然要她寫日記,像是霸淩是一件很快樂很幸福的事需要記錄需要迴味一樣。


    連最後小小的自我救贖的權利她們都要剝奪。


    霸淩一個人是不需要任何理由的。


    這是姚若蘭的親身經曆。


    如果時間可以倒退,那個時候她一定會視而不見,死死的躲在裏麵,不讓她們發現,絕不會那麽魯莽,以為自己有點脾氣有點個性就可以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結果,刀沒拔出來,還把自己賠進去了。


    最開始被霸淩的人並不是她,而是另一個名叫黃丹丹的女生。


    黃丹丹這個女生,人如其名,都很普通,普通到的丟在人群裏打著手電筒都不一定找得到。


    那個時候的她和夏瓀一樣都是無意之間撞到許夢菱和她那些小跟班欺負黃丹丹,也同樣是在廁所。


    黃丹丹是文科班的學生,而她是理科班的。


    當時許夢菱那群人正是在文科班的廁所像毆打她一樣毆打黃丹丹。


    他們新宇中學高三文科班和理科班雖然都在五樓,但是方向不一樣,文科班在左邊,理科班在右邊,左邊右邊分別都有廁所。


    講道理她一個理科生是不可能會去文科班那邊去上廁所,而她之所以碰巧在文科班的廁所,是因為她暗戀的男生林暘帆是文科班的,當時他答應下午放學和她一起吃飯,她去他教室卻沒看到他人,等到人都走光了才知道被放鴿子,離開之前突然肚子疼就去了洗手間,才上一會兒,就聽到外麵很大的動靜,就是那個時候她看到黃丹丹被許夢菱那群人毆打霸淩。


    她當時不知哪裏來的勇氣,衝出廁所門攔住了正準備繼續毆打黃丹丹的許夢菱。


    當時她還不知道許夢菱的背景。


    完全憑著一腔熱血。


    她為了保護黃丹丹,被許夢菱她們揍了一頓。


    後來不知怎麽,黃丹丹再沒來過學校了。


    她曾試著聯係過黃丹丹,可黃丹丹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杳無音訊。


    自那以後沒多久,她就被許夢菱盯上了。


    黃丹丹消失了,她順理成章地候補上去。


    毆打,是許夢菱對她的霸淩裏最不值得一提的。


    她們逼她喝尿,在她脖子上套個繩子像遛狗一樣遛她,更過分的是她們把她強拉去無人的地方,脫光她的衣服逼她自己對自己動手,這還不是全部,一次比一次過分,她甚至都不知道她是怎麽熬過來的。


    所以毆打根本不值一提,身體上的傷害不算什麽,擦點藥過幾天就能好,可是心靈的傷害卻是一輩子。


    她的心靈已經被許夢菱折磨得千瘡百孔。


    許夢菱真的很懂怎樣做可以輕易摧毀一個人的心靈。


    寫了將近20分鍾,才寫完一篇。


    姚若蘭拿著手機拍了一張照發給了曹瑞雪。


    她以為曹瑞雪沒那麽快迴複,因為要花時間看她的草稿。剛準備熄屏時,她看到消息欄上顯示對方正在輸入……


    難道就看完了麽?


    姚若蘭沒熄屏,靜靜等待著曹瑞雪的迴複。


    突然,曹瑞雪的語音打了過來。


    姚若蘭迅速按下接聽鍵。


    曹瑞雪在電話那頭劈頭蓋臉:“你這是寫霸淩呢還是寫打情罵俏啊?怎麽隻能寫扇巴掌?扇巴掌很嚴重嗎?至少都得把你打成去醫院。寫的這麽不痛不癢的,給我重新寫。”


    “好,我知道了。”


    姚若蘭本想掛電話,電話那頭再次傳來曹瑞雪的聲音:“如果你想讓我們放過你,你最好是給我認真寫,要是後麵的日記還讓我看到你像這篇日記寫的這麽敷衍的話,就算日記你寫完了,我們也不會放過你。聽清楚了嗎?”


    “聽清楚了。”


    姚若蘭如同機器一樣,迴答得很機械。


    曹瑞雪掛了電話。


    她無奈,隻能重新寫,往死裏寫。


    改完了,姚若蘭又拍給曹瑞雪看。


    曹瑞雪這次沒給她發語音了,直接微信上迴複的她。


    【曹瑞雪】:太長了,你的心理描寫不需要那麽多,頂多一句話,側重點放在夏瓀霸淩你這一事件行為上,其他沒什麽問題。刪了後再發我看下。


    姚若蘭接著又改,隻留下這一句:我不懂為什麽要選擇我?難道助人為樂也是錯嗎?


    又一次拍照發過去。


    曹瑞雪依舊迴了信息。


    【曹瑞雪】你留的那句心理描寫是什麽意思?你在含沙射影什麽?你是不把我的話放在心上?你是不是要我們現在過去找你,盯著你一個字一個字的寫?


    無形的壓迫力穿透屏幕狠狠襲擊她的心髒。


    她無奈,最後隻留下了一句“我不懂為什麽選擇我?我好痛苦”,發給曹瑞雪才總算通過了。


    整個中午姚若蘭都在寫日記,沒有吃飯,也沒有休息。


    一下午她都不覺得餓,因為她早已被餓習慣了。


    下午放學,姚若蘭習慣等班裏人都走光了她再走。


    “姚若蘭。”


    身後似乎有人喊她,但她沒有迴應,她以為她聽錯了。


    自從她被霸淩後,她在班裏已經沒有朋友了,班裏人也都當她是空氣,沒有人注意她,更不可能有人喊她。


    “姚若蘭。”


    又是一聲。


    姚若蘭確定是喊她了。


    是誰喊她?


    姚若蘭緩緩轉過身,看到了站在自己不遠的傅菁悅。


    傅菁悅沒有走到她桌前,跟她橫擱著兩個人的座位。


    姚若蘭看傅菁悅的目光有些茫然、意外,還夾雜一絲無措。


    太久沒和同學有過交流,她都不知道該如何反應。


    傅菁悅看姚若蘭總算有反應了,對她大聲說道:“外麵有人找你。”


    聽到這話,姚若蘭心裏一咯噔。


    不會是許夢菱她們吧?


    現在班級的人還沒走光,她們不會是要當著班裏人的麵欺辱她吧?


    一想到這,姚若蘭渾身就忍不住發抖。


    “姚若蘭,你聽到了嗎?”傅菁悅看沈若蘭半天沒反應,神情又像是神遊,加大音量提醒道。


    姚若蘭被這句提醒喚迴了神,木訥地點點頭迴了句“哦,好”。


    傅菁悅走之前還小聲嘀咕了句“腦精不正常了吧”。


    這聲嘀咕被姚若蘭聽到了。


    是誰遇到她這樣的事都會不正常吧。


    她一邊自嘲著,一邊將視線緩緩投向外麵。


    意料之外,她看到的不是許夢菱,也不是許夢菱的那些小跟班。


    竟然是夏瓀。


    夏瓀竟然會主動來找她?


    而且夏瓀是怎麽知道她在這個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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