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堰一個眼風掃了過去,鬆年嚇得縮了縮脖子。


    不過他話還是要說完的:“您和公主借了又如何,是借,又不是借了就不還了?”


    “難不成是和娘子借錢,侯爺覺得太過丟臉?”


    “隻是這夫妻嘛,有時真的不必太在意臉麵這個東西是不是?”


    鬆年這話一出,屋子裏頓時一陣咳嗽聲起伏,讓他快別說了。


    這再說下去,說不準就要被侯爺一掌打飛出去了。


    這要是被打死了,得多冤啊!


    程堰還沒說話,倒是有一位幕僚鄧先生開口讚同:“侯爺,屬下以為鬆年說的也有些道理,這夫妻之間,原本就該是互相扶持,共同進退的。”


    “侯爺您有難處,請公主相助,公主不會推辭,反之,公主有難處,您必然也不會袖手旁觀是不是?”


    “您若是覺得公主吃了虧,那便用宮中賞賜的珍寶抵給公主,待賺了錢,把錢還給公主,那珍寶便當是侯爺送給公主的,若是錢虧了,就當是這些東西是抵給公主的,公主也沒虧。”


    “不過這事吧,還是得侯爺拉下臉來才是。”


    眾人一聽,頓時也覺得有道理,紛紛讚同:


    “此言有理。”


    “甚至有理。”


    “某也讚同!”


    “現在就看侯爺能不能拉下臉了。”


    “嗐!和自己娘子嘛,要臉有什麽用!”


    “侯爺就是太在意臉麵了。”


    程堰被這幾人你一句我一句,說得臉都僵了。


    這些人可真敢想啊,真的想讓他去找秦宜真借錢?


    丟臉的不是他們是不是?


    不過缺錢他確實是真的缺,這兩三年打仗下來,平西侯府每年賬目上的錢銀也被支取了七七八八,之後也不知道情況如何,會不會再起戰事。


    但開口問秦宜真借錢,他真的是...有些拉不下這臉。


    “此事容後再議,若是覺得這生意可做,先將這三千兩取走,先試試再說,若是真的可行,再要錢,我再想法子。”


    “鄧先生,此事你來安排,和慧真那邊談一談,明麵上還是讓她出麵。”


    “屬下領命。”鄧先生起身作揖一禮,接下了這差事。


    “諸位也都累了,迴去休息吧。”


    程堰將幾人都打發走,卻見鬆年坐在那裏不動,他掃了一眼過去:“你還不走?”


    鬆年道:“侯爺,其實屬下覺得您跟公主借錢挺好的。”


    程堰捏了捏茶盞,有些手癢了。


    鬆年又趕緊解釋:“您先別急著生氣,且聽屬下細說。”


    “你說來。”程堰心道,若是說不出花來,就有你好看的。


    鬆年突然頭皮一緊,搓搓手繼續道:“正如屬下剛才說的,夫妻之間,真的不必太在意臉麵這個東西。


    您越是端著,越是什麽事情都自己扛,不願麻煩公主,與公主之間能說的就越少。”


    “您試想,您和公主借了這一筆錢做絨花的生意,今日和公主說進程如何,明日和公主說生意如何,後日再和公主說賺了多少。”


    “至於公主嘛,也定然會好奇,想知曉這些事,也會來問您,這一來二去的,您和公主不就熟悉了?”


    程堰聞言愣住。


    周管家還問他都去了春歇院了,為何不直接在春歇院留宿,這多好的機會啊!


    隻是他自己知道自家事,他與秦宜真夫妻這三年,相處的機會原本就不算多,而且秦宜真一直很介意那些流言蜚語,耿耿於懷不能接受他,對他極為厭煩不喜。


    縱然今日秦宜真一改往日的態度,也想靠近他,但長久以來的生疏也不是一下子就不存在了。


    他若是留下,非但不能和她親近,反而會讓她覺得不自在,然後又退卻了迴去。


    就像是蝸牛剛剛探出頭看外麵的世界,但感覺到了外麵的世界並不如呆在殼裏安適,又縮迴了殼裏去。


    他要的是一生一世,並非眼前的片刻溫情。


    而如何能讓他們不那麽生疏,卻也是他還未想明白的,隻能有時間多相處相處。


    按照鬆年說的,他可以用這件事與秦宜真多溝通相處,那麽...那麽和娘子借錢那麽丟臉的事情,也不是不可以做的......


    “侯爺也覺得有道理是不是?”鬆年嘿嘿一笑,有些得意,“這簡直是一石二鳥,兩全其美,妙啊!妙啊!”


    程堰見他那副沾沾自喜的樣子,抓起一旁的一支筆就丟了過去:“還不趕快滾。”


    鬆年伸手接過,笑嘻嘻道:“屬下這就滾這就滾,侯爺,您就想想什麽時候拉下臉去借錢吧,哈哈哈!”


    他到時候要找周管家一起找個地方蹲著看,哈哈哈!


    真的很想知曉自家侯爺那會兒臉上是什麽表情的。


    鬆年將毛筆掛迴筆架上,然後麻利地溜了溜了,臨走之前,還貼心地將大門關上。


    程堰深吸了一口氣,給自己灌了一盞茶冷靜了一下。


    良久,突然笑出聲來。


    丟人就丟人了,不要臉就不要臉了,似乎也沒什麽要緊的。


    這一天夜裏,夫妻二人一個在外院一個在內院各自歇下。


    明月皎潔,星辰隱匿,夜風吹拂人間。


    也不知過了多久,朝霞初升,黑夜退散,一夜便過去了。


    秦宜真從夢中驚醒,外麵天都已經亮了。


    “程堰!”她四周不見程堰,有些心慌地喊了一聲。


    “公主醒了?”綠翹聽到聲音,推開寢室的門走了進來,上前撩起了架子床上的紗帳。


    秦宜真見到她那張年輕的圓臉,迴過神來,一顆心又落迴原地,她問綠翹:“侯爺呢?”


    “侯爺?”綠翹沒想到她一行來就問程堰的行蹤,愣了一瞬,然後道,“侯爺昨日才歸來秦都,應該有許多事情要辦,如今應該是出門去了。”


    “公主要見侯爺的話,婢子讓人給門口的護衛傳話,讓侯爺迴來了便往這來。”


    “不不,還是算了吧。”秦宜真伸手按了按自己的心口,心跳歸於安穩,她唿吸了一口氣,有了重新活過來的感覺。


    她抬眼看了看屋外的陽光,然後突然道:“綠翹,外麵的春光正好,我們也出門走走吧。”


    “出門走走?”綠翹愣住。


    “是啊,我已經許久都沒出過平西侯府的大門了,是時候該出去走走了。”


    她總不能繼續將自己困在的深宅之中。


    她啊,該去看看外麵的世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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