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的十六載,有這人日日夜夜伴著,日子輕鬆又有趣。


    十七歲那年,射日之爭正式爆發,百家爭鳴。


    作為眉山虞氏唯一的少主,他不得不出麵同阿娘一起對抗岐山溫氏,隻是一想到家中還有人在等著,他便有著無限動力。


    在日複一日的征戰中,他似繃緊的弦般緊繃著,唯有這人從遙遠的雲夢江氏寄來的書信能讓他有半刻的鬆懈。


    戰事吃緊,書信日複一日連綿不斷,他便以為他的身體正如同他信中所言那般已經逐漸好轉,他以為,他會在雲夢江氏乖乖的等著他帶著薛洋去將他接迴家,可是,他以為終究隻是他以為……


    等他迴到雲夢江氏,留給他的,卻是人去樓空收拾的一塵不染的屋子,他不在,隻同他留了一行墨汁交織成的冷冰冰的文字。


    看著那行字,還有聽著江來安的說辭,他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分明是蓄謀已久。


    他一點也不氣憤,隻是莫名的感到失落和恐懼。失落於他離開前甚至不願見他一麵,也恐懼江小澄會真的從他的世界裏消失,再也找不見他。


    他始終覺得他對於江小澄來說,是同其他人不一樣的,可事實並非如此。


    這件事讓他產生懷疑,可偏偏,這人又同他留了生辰禮。


    雖說有些缺德,但是江晚吟卻不得不承認,在知道薛洋沒有生辰禮的那一刻,他的心裏是開心的。


    因為這些生辰禮是獨一份的,這世間人有千萬,卻隻他一人獨有。


    他喜歡這樣的偏愛。


    也喜歡這樣的堅定。


    而這樣的偏愛,是他曾經心心念念卻始終可望不可即的東西,如今他都有了,是江小澄給的。


    後來啊,這人走了,將他一個人留在了這個枯燥無趣的人間。


    他將紅繩係上手腕,想起這人時,他便會掀起袖子看一看。


    冰霜很好用,但他用得更多的卻還是三毒,三毒壞了可以修,但冰霜不行。


    冰霜有著江小澄的氣息,有冰霜在,他才會安心。


    隻要冰霜在,江小澄便還在。


    得知江小澄還活著的消息,他踏遍每一寸地界,卻怎麽找也找不到這人的蹤跡。


    在期待和失望兩種交織變換的情緒中,他度過了漫長又難熬的三年。


    再後來,人找到了,卻也不是他了。


    即便兩人的容貌別無二致,可他明白,那不是他的江小澄,而是蘇涉的小長安。


    所有的期待都在瞬間消散一空。


    蘇長安五歲那年,被測出沒有靈根,阿娘去秣陵蘇家安慰他時,他將仿照著自己手上那條紅繩所編織的紅繩混入那些小玩意兒中,也送給了小小的蘇長安。


    他手上那條是江小澄親手編織而成,是屬於他的。


    而蘇長安那條,是他代江小澄送予小長安的,希望他平安喜樂。


    他想:若是江小澄在他身邊,他定然是舍不得看一個孩子這般可憐的。


    若非如此,當年的孟瑤和薛洋也不會一個接著一個都被他撿迴了家。


    可從此後,他便對這世間事再無興致了。


    他畫地為牢,將自己囚禁在眉山虞氏的林海之間,唯獨在同三隻靈犬相處時還能感到幾分愉悅。


    時間在流逝,即便他將三隻靈犬照顧得無微不至,小白和小花還是走了。


    眉山虞氏的犬舍裏,隻留下了嬌氣的小黃,後來,嬌氣的小黃也離開了,它的犬舍被它的犬子蛋花繼承。


    之所以叫它蛋花,是因為它是小花和小黃的遺腹子,生來黃白相間,他便給它起了這個名字。


    小黃喜歡黏著江小澄,江小澄還在時,總會帶著幾隻靈犬去山門處的林海間尋找野味,江小澄離開後,就變成了他。


    可小黃很聰明,隻是它會更加照顧他的情緒,蛋花是小黃養大的,一舉一動都同小黃一個模子刻出來的,還未睜眼,便已經開始跟著一人一犬在山門處等人了。


    十七年的光陰過去,人還是那個人,靈犬卻不再是當初的靈犬,隻是,日日在山門處等人歸家的習慣還未曾更改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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