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走,別走。”


    丁瑕瑜更加用力抓著為玉手,兩頰蒼白毫無血色,因疼生出的汗珠打濕的發,緊緊貼在額上,一雙眸子滿是淚意,


    “我有點困,你,你快給我說說話。”


    婆子在掀開被褥看,為玉能夠瞧著被褥有些變暗,是血溢出來。


    目光在碰撞,沒有言語交談,也明白丁瑕瑜是要兇多吉少。


    為玉蹙眉想起來了什麽,拽出手,給丁瑕瑜擦了擦汗,溫聲,“我馬上就迴來,等我。”


    為玉起身出去,就聽著林太醫正在和旁邊正堂的人說,“老太太,怕是大小都保不住了!”


    為玉站在門口,“有止血的,四暖居有,謝雙給的!”


    一嗓子讓林太醫想起來,急忙說對對對。


    謝汀蘭當即拒絕,“不,不可以!”


    張老太太沉聲:“去拿!”


    為玉誒了一聲,立刻出去吩咐湯嬤嬤拿,就瞧著謝與歸、張爭鳴一起來了。


    謝與歸臉色非常差,他是有點不信謝汀蘭殺人的。


    張爭鳴已經沒有臉色了,甚至無視了為玉跑了進去。


    “瑕瑜呢?”


    張爭鳴進去說出第一句話。


    謝汀蘭那聲世子消失在了嗓子中。


    謝與歸則是問:“真死了?”


    為玉聽著謝汀蘭的哭叫聲,微微皺眉,迴話,“還在救。”


    又是生死不明。


    又補上一句,“丁瑕瑜有點懸,你要做好最壞的打算。”


    謝與歸眼神僵住,似乎在想如何辦。


    為玉搖搖頭,表示她不知道。


    張家對丁瑕瑜腹中孩子多期待她都是看在眼中的。


    張老太太聲音傳來,“謝小公爺站在外麵做什麽?”


    謝與歸隻能硬著頭皮走進去。


    張老太太甚至連客套話都不說了,眼底透著淩厲之色。


    “謝小公爺,這事兒你覺得如何處置?”


    “到底這人是你家的閨女,不單單是侯府的媳婦那麽簡單。”


    謝與歸看又哭的謝汀蘭,“我聽得雲裏霧裏,先說清楚,咱們看看。”


    其實不管怎麽說,都是謝汀蘭全錯。


    隻是拖會兒時間,謝與歸好想一想對策。


    安哥兒、謝遊、方柳、為玉依次說完後,張老太太氣得喝茶壓火氣。


    謝與歸很想摸出刀,問謝汀蘭你死還是我死。


    張老太太目光冷冷地掃到謝與歸臉上,“小公爺若不能做主,就先派人去請你爹娘來。”


    謝與歸說我可以。


    謝知義的人上衙門找他,大概說清楚發生了什麽,又補了一句:隨便處置,別弄迴來,你娘氣暈了,你爹現在自己掐著人中迴魂呢。


    張老太太凝視謝汀蘭,“謝汀蘭,你認錯嗎?”


    謝汀蘭一臉孤勇神色,“我沒錯!”


    張老太太眼神立變,抓了茶盞砸到地上,鼻尖重哼。


    “你還沒錯,謝汀蘭,你真的是瘋了,草菅人命的事都敢做!”張爭鳴聽得咋舌,“你要不要去看看瑕瑜!”


    謝汀蘭火氣騰騰,“有什麽看的,我生你兒子的時候比她還慘,她是運氣好,被你看到了而已、”


    她是真是恨,“你不先心疼我,卻幫別女人來嗬斥我!天底下有你這樣做丈夫的嗎?”


    “怎麽,你是要為了一個村女休了我嗎?你敢嗎?”謝汀蘭站了起來。


    這句話讓謝與歸冷了臉。


    因為——


    “我什麽不能休了你?”張爭鳴也是來氣,“七出之條,無子,一也;淫佚,二也;不事舅姑,三也;口舌,四也;盜竊,五也;妒忌,六也;惡疾,七也。”


    “你,口舌之罪,嫉妒之罪……”


    張爭鳴終究是住嘴,沒有說出另外一個。


    張老太太卻接上了這話,“身有疾,不可再生育,侯府娶你自然是要開枝散葉,孩子越多越好,而你呢?”


    “七出之條占了三個,我侯府如何不能休了你,更何況,你還殺人了!”


    “不是想著國公府也要臉,現在來的就是大理寺的官差!”


    “今日瑕瑜有事,我們侯府如何向丁家人交代?”


    “休,有什麽不敢休的,張爭鳴你現在就去給我寫休書!”


    “羅嬤嬤,進去告訴瑕瑜,此刻開始,她就是我侯府新的世子夫人!”


    屋子嘩然。


    “不!”謝汀蘭聲音嘶啞,“不行”


    張老太太看謝與歸,“小公爺一會兒就把人帶迴去吧,你家這姑奶奶,我們侯府伺候不來。”


    張爭鳴剛剛隻是被謝汀蘭刺激了下,所以才跟著頂嘴了迴去。


    他正欲說話,謝與歸比他更快一步開口,


    “是該休,侯府要不起這樣的媳婦,我國公府也要不起這樣的姑娘。”


    謝汀蘭扭頭看他,“謝與歸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


    “是要我送你去官服依法定罪嗎?律法跟前皆平等,你捅人時,就沒想過人家也是有爹娘的?”


    謝與歸一個字都不想和她說了,他甚至於現在都累了,


    “世子,你要休嗎?你若真要休,其他的我來處理。”


    謝與歸想好了。


    找個道觀先關起來吧。


    也算是因果報應。


    張爭鳴凝在原地。


    沒說休,也沒說不休。


    但沒有拒絕,就可以理解成,是心思在動搖了。


    張老太太看為玉,見她也是一個字不說,總算是覺得國公府的人,還是有些道理可以講的。


    不過,和國公府撕破臉,對侯府沒有好處。


    但是以此讓國公府妥協些條件是可以的。


    “那好,謝汀蘭可以不休,但除開世子夫人這個頭銜,什麽都不再擁有。”


    “第一,掌家權收迴。”


    “第二,從即刻起,丁瑕瑜就是世子的平妻,享受世子夫人待遇。”


    “第三,盼哥兒在謝汀蘭恢複正常之前,不能由她撫養。”


    “第四,瑕瑜平安生產之前,謝汀蘭不能踏出四暖居一步,這件事,國公府派人來做。”


    “第五,為玉隻要待在侯府一日,就跟著丁瑕瑜身邊一日,等著丁瑕瑜孩子一歲後若還在侯府,去留自選。”


    謝汀蘭尖聲,“我不答應!”


    每一條,都猶如在她心口插刀。


    張老太太根本不看她,隻看謝與歸,“小公爺答應嗎?”


    隱藏的意思是:你們國公府答應嗎。


    若是不答應,張老太太今日定然會代張爭鳴給謝汀蘭休書。


    張爭鳴似要開口,張老太太掃他一眼,“你是要氣死我嗎?”


    張爭鳴不敢說話。


    第101章


    謝與歸覺得,除開第二,都可以答應。


    他張口:“各退一步如何,等著丁瑕瑜真的生下兩個兒子後——”


    “小公爺搞清楚。”張老太太打斷謝與歸,“我們不是在商量,是要侯府不提這事兒,隻能這樣。”


    “三弟,我才是最無辜的!”謝汀蘭驚吼。


    不吼還好,一吼謝與歸直接點頭,“好,可以,盼哥兒我帶迴去養著,我會派人來守著四暖居。”


    張老太太垂眸,“為玉,進去告訴瑕瑜這個好消息,讓她一定要挺過來。”


    是要把為玉支開說別的。


    而且有為玉去說,丁瑕瑜會更加相信。


    為玉走了出去。


    屋子都是血腥味,好幾盆血水放在外麵沒人處置。


    丁瑕瑜嘴裏咬著人參,渾身都被汗打濕。


    “丁姑娘。”為玉跪在她床頭,握住她的手,“隻要你能活下來,以後就是世子爺的平妻,不是妾,這不是要強留你的意思,是給你多一個選擇。”


    丁瑕瑜張嘴,人參落下來,鼻尖在抽泣,“我,我要是死了,把我送迴北地好不好……”


    “你不會死掉。”為玉握住她的手,“你可以迴北地。”


    不像我……


    說著故土,丁瑕瑜笑了笑,望著為玉,“北地、北他真的很好,你要跟著我迴去看看嗎?”


    為玉:“日後再談。”


    已經不是完全地拒絕了。


    林太醫熬好了藥端進來。


    當初本說給謝汀蘭用的,結果謝汀蘭的身子骨虛不受補,隻能束之高閣。


    現在倒是用來救了丁瑕瑜。


    藥下去後不過一刻鍾,婆子就說血止住了。


    “聽到了嗎?止住了,你沒事了。”


    為玉甚至都沒說你的孩子保住了,丁瑕瑜不想要這兩個孩子這次她是真的知道了,


    婆子急出去稟告,林太醫又去找針。


    丁瑕瑜咕噥,“為玉,你為什麽叫這個名字啊……”


    “那你又為什麽叫瑕瑜?”


    丁瑕瑜有氣無力地說,“瑕不掩瑜啊,就算是女子,我也可以不輸於男子,你呢?”


    為玉沉默,不知道是不想說,還是不知道怎麽說。


    “謝為玉,姓謝的都是厲害人,都在北地玩得轉呢。”


    屋子安靜了下來。


    丁瑕瑜昏睡了過去。


    拉著為玉的手也慢慢鬆開,隻是為玉在迴握她,並未感覺到。


    “不。”


    “我姓寧。”


    隻是,沒人能聽到她這四個字。


    **


    謝與歸將謝汀蘭帶走,這是姐弟二人爆發的最大衝突,甚至已經動手起來。


    謝與歸隨便她打,隻是拽著她朝四暖居走,吩咐隨從,


    “進宮去告訴娘娘,讓她派遣個嬤嬤來教二姐做人,再去找十個咱們人來,輪班給我跟著二姐”


    謝汀蘭哭著說:“謝與歸,我才是你親姐姐,你怎麽敢幫著外人欺負我!”


    謝與歸眯眼,“你若不是我親姐姐,侯府已經殺了你了!誰和你廢話多!”


    “我有錯,我有什麽錯!我隻是想要讓我的夫君迴心轉意!“


    “要是為玉身邊也有別的男人,你會怎麽辦!”


    “我才不信你會說什麽,我信為玉!你做不到,也不會想去坐,你會和我一樣,把人殺了!”


    謝與歸定定地看了她小許,


    “我和為玉男未婚,女未嫁,她願意嫁給我,是我的福氣。”


    “若是不願意,我也隻能抱著爹娘哭個幾年,可不敢像你一樣拿著刀亂殺無辜!”


    謝汀蘭冷冷說:“我不信,我才不信!”


    已到了四暖居,謝與歸把人丟進去,叫人去抱盼哥兒。


    謝汀蘭覺得所有人都將她拋棄了,孤獨、絕望、無奈的情緒將其包裹,


    “為什麽要這樣對我!”


    看已被抱著出去的盼哥兒,謝汀蘭撲上去想要掐死謝與歸,


    “你不是我的弟弟,你是誰,你是誰!”


    謝與歸不敢置信,而後掐住她的手,輕輕地一掰。


    謝汀蘭疼得大叫。


    “謝汀蘭,好好安靜幾個月吧,不然,以後京城隻會說,你生孩子身子不行,隻能靜養,然後被鎖在四暖居一輩子,京城這樣的女子不是少數。”


    殺不了,就關起來,多簡單。


    謝汀蘭當然是知道的,她痛苦的咆哮。


    謝與歸讓陪嫁的人都跟著一道迴侯府,隻留下了湯嬤嬤,碧溪,玉溪。


    謝汀蘭看關上的院門,坐在雨中仰頭大哭,


    碧溪舉著傘,“夫人,這件事真的是你做錯了。”


    迴應她的是一個嘴巴子。


    碧溪呆了下。


    謝汀蘭眸子閃爍著火苗,“你給我滾!”


    碧溪聲音冰涼涼,“夫人是要所有人都滾嗎!”


    謝汀蘭哭得肩頭抖動,“你們不懂我,你們不懂我……”


    碧溪:“夫人,你知道今日要平息這些事兒,侯府國公府要花費多少——”


    謝汀蘭低吼,“我是侯府的世子夫人,是國公府的姑娘,這本就是他們應該做的。”


    碧溪說不出話。


    “碧溪。”湯嬤嬤說,“迴來吧。”


    碧溪捏著傘。


    湯嬤嬤眼神堅定,“迴來。”


    碧溪起身迴去。


    湯嬤嬤:“讓夫人好好靜一靜。”


    謝汀蘭徹底輸了,至少在這一句已經輸幹淨了。


    隻有等著丁瑕瑜生下這個孩子後,才能東山再起,前提是她不能再和目前一樣。


    **


    靜流院。


    謝流、萬柳對視一眼,真是哭喪個臉。


    “小主子咱們好好說,幹嘛讓我們走啊,你不是想玩飛鏢嗎,我明兒就教你。”


    “是呀小主子,今日咱們也算是將功補過了。”


    安哥兒冷著臉,“不是你們兩個嚼舌根,大伯母會這樣嗎?”


    她很喜歡謝汀蘭,


    甚至於,他可能是現今侯府唯一覺得謝汀蘭很好的人。


    “你們到我身邊第一日,我就說了,耳邊想聽什麽看你們興趣,嘴一定要閉住。”


    “老師覺得你們好,所以給我,可你們看不起我,所以無視我的話。”


    萬柳:“你這樣趕我們走了,你老師那頭會覺得你不接受他的好意呢。”


    謝遊瞪了萬柳一眼,立刻單膝跪著安哥兒跟前,


    “小主子,按照軍中規矩打五十降一等,按照侯府規矩打三十罰三個月銀子,按照國公府的規矩掌嘴五十送到莊子,小主子要如何罰,我們都認!”


    小叔叔可說了,要是讓安哥兒一蹶子將他們送迴北地,他就去撿一輩子馬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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