愣了一瞬,他沒來得及尋思原因,忽然感覺,手腕被一隻稚嫩的手拉住了。


    “事情是因我而起。”小張同學仰著頭,說的很是認真。


    感覺到這份認真,青年頓時有些無奈。


    “……沒有天授,至少不是你們以為的那種天授,對我不會有什麽影響。”他一邊拍了拍自家學生的肩膀,作為安撫,同時給了張崇一個眼神。


    不知道張崇看出什麽,怔了一瞬之後,迴以一個頷首,便率先出去了。


    聽著他的腳步聲漸遠,張起靈抓著掌中手腕的指尖緊了緊,猶豫了下。


    “老師,是不是我當初選錯了,”他輕聲開口,又像是在質問自己,“保留這個聖嬰身份,隻是給你帶來了麻煩。”


    張從宣歎了口氣。


    這孩子,什麽都好,就是喜歡逢事往自己身上找原因。


    “小官,你聽我說。”蹲下身,跟自家學生拉平高度,他這才心平氣和地開口。


    “這個世界上,也許總有一些人為了自己的目的,想要利用你、傷害你,可這從來不是你的錯。”


    “且,這世上同樣有像我、像張崇一樣,想要你活下去的人。即使要用自己的命來換,也毫不猶豫。因為在我們眼中,你絕對值得。”


    帳中隻在角落裏點了一盞油燈,光線很差,青年看不清對方的表情。


    但這樣的昏暗之中,額頭相抵的近距離,感受著懷裏柔軟溫暖的孩童身軀,一種難以言喻的憐惜情緒,忽然彌漫在心間。


    這情緒,已經無關於遊戲任務。


    人非草木,真正相伴多年之後,這孩子對他來說,早已不再是一個單純的任務目標、一個重要的劇情npc,而是真真切切的,他傾注心血、看著成長的自家學生。


    “不要錯判自己的重要性——小官,”他低聲地強調,每個字都說得鄭重無比,“你是我的學生,是千金不換的寶貝才對。”


    “無論什麽時候,從來都不是麻煩。”


    “……嗯,”張起靈閉上眼,輕輕應了一聲,“老師也是一樣。”


    ——是最重要的、值得為之付出一切的人。


    ……


    顯然,外姓人的事真的觸發了長老們最為敏感的那根神經。


    第二天,張從宣被從帳中叫出,就從胡子拉碴麵沉如水的三長老那裏,聽到了難得一迴效率極高的事件處理結果。


    “……張瑞空私結外姓、犯下大錯,已被剝奪長老職位。領罰之後,須盡快前往看守青銅門,餘生不得再迴到族地……牽涉其中的其餘諸人,還要再行分辨,暫且收監牢獄,等審訊完畢後從重處罰。”


    張從宣聽得還算滿意——青銅門在他的記憶裏有點印象,大概就是個雪山下的荒涼地洞,據說環境惡劣無比。


    換算一下現代術語,就約等於被剝奪職務與終生政治權利,流放勞改去了唄。


    沒想到長老們這次居然這麽有魄力,二長老這下可是偷雞不成反蝕把米。


    宣布完處罰結果,三長老張隆出緊接著說出了前來找他的原因。


    因為事關重大,幾個外姓俘虜又一心求死,三長老深覺這邊條件簡陋,不能滿足他的審訊需求。


    因此,必須要盡快押送連夜審訊出的涉事人員返迴族地,加快效率。


    為防夜長夢多,現在立馬,收拾東西分分鍾就走!


    還要把傷員張崇,和意外來此的聖嬰,一並護送迴去。


    張從宣欲言又止。


    ……不是,怎麽真就一點緩衝時間都沒有的啊!


    關鍵是,他本來還打算,這邊事了,可以找借口繞浙江去看一趟自家學生來著麽……


    ……


    現代,海船之上。


    用了半天時間,定位到了墓穴的準確入口,解雨辰當機立斷,當天下午就準備帶隊下去,進行第一次探索。


    由於水下與墓中情況不明,在換裝潛水裝備,真正行動之前,首批隊伍參與者被要求提前留下遺書。


    有需要的,船上的衛星電話限時開放。


    解雨辰為此專門安排了一個房間,以及每個人不超過兩分鍾的電話時間,用於給隊員們告別。


    看著進去時麵色哀婉遲疑,出來時就轉而變得氣勢高漲、心情大定的幾人,張海樓小聲跟自家老板說起了悄悄話。


    “這一手高明啊……看他們的樣子,解當家好像是提前安排人,已經把錢都給到了夥計家裏人手上了……”


    張從宣點點頭,頗為讚同。


    不僅如此,想來,送錢的人也不會送完錢立馬離開,會一直等到這邊再次通知才是……這既是施恩,也是拿捏。


    不愧是年紀輕輕,就能力壓叔伯掌控家業的當家人啊。


    張海樓還想吐槽一番旁邊的呉邪……雖然此人暫判緩刑,成為同門的威脅性已經幾乎約等於無,但這麽大好的給老板上眼藥的機會,怎麽能放過呢?


    但他還未開口,就被拍了下肩膀。


    扭頭看去,就見到青年鼓勵式的眼神。


    “我沒什麽可告別的人,海樓就幫我把時間用掉吧。”對小張哥,張從宣很放心,也懶得使什麽軟硬手段,不過還是稍微表示了一下。


    對這份好意,張海樓哭笑不得。


    他很想說,哪怕這艘船沉了,他都能帶著老板遊到附近的島上去,生存率百分百,根本沒啥告別的必要啊。


    但是轉念一想,忽然就有了思路。


    謝過老板,等前麵沒了人,他一頭鑽進臨時電話間,檢查過沒有竊聽之後,手速飛快地撥出了一個號碼。


    經過一夜的深思熟慮,他還是覺得那個陳柏很可疑,思來想去,都覺得很有深究一番的必要。


    雖然人在海上暫時脫不開身,但是沒關係,不還有個好用的張海客嘛。


    高效,且免費,非常地適用當下這種情況。


    等到接通,張海樓習慣性揚起一個邪肆的笑容,就要開口拜托。


    然而,剛打了個招唿,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聽到了對麵語氣平靜,又似乎意味深長的詢問。


    “我到杭城了,張海樓,你和孩子在哪?”


    小張哥手一抖,見了鬼似的,“啪”地一聲就把話筒丟了迴去,表情嚴肅地深深吸了口氣。


    這電話——


    它好像中邪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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