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虧主上封贈的詔令還沒下來,否則就麻煩了。”平原盛舒了一口氣,臉上洋溢著愉快的笑容。


    橘佑介被發現時,全身穿著落下海時濕漉漉的衣服,全身冷得發抖,鞋子掉了一隻,著實狼狽。


    眼下已經泡過熱乎乎的澡,換上了幹淨柔軟的衣服,大口大口的吃著水飯。


    大夫為他檢查過身體,說除了有些虛弱並無大礙,考慮到可能幾天沒進食,怕腸胃一時適應不來,不敢給他吃太飽,隻能用點水飯。


    一家人都圍在邊上看著他。


    都子夫人宛如得了至寶,就坐在他身邊拉著他的衣袖,唯恐一眨眼他就從眼前消失了。


    橘佑介去了腹中那種饑餓感,吃飯的動作慢了下來,有精神頭說話了,“你們都這麽看著我幹什麽,我這不是迴來了嘛。”


    緋子“哇”的一聲就大哭起來,“父親大人,您真是嚇死人了!”


    “誒喲誒喲,我家的小公主,哭得這麽難看,太可愛了,我要好好記住這個樣子,等下畫出來!”


    “父親您太討厭了!”


    緋子聽到小時父親常哄她的話,眼中酸澀,雖然想裂開嘴笑,但淚水似乎更加不聽使喚的流了出來。


    隻能狼狽的用扇子遮住臉。


    “老師,您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不是說……”平原盛問道,後麵的話因為避諱沒有說出口。


    “哈,”橘佑介露出爽朗的笑容,“遭遇了頗為奇妙的事,總之,我現在迴來啦,你們安心吧。”


    都子夫人聞言反而更加無法安心,“遇到了什麽事啊,不會再有什麽問題吧,你是不是哪裏還受了傷什麽的?要不要請丹波大人上門再給你瞧瞧?”


    “我現在覺得,從未這麽好過,放心,啊!”橘佑介聲音溫柔道,抓著妻子的手安慰的摸了摸。


    都子夫人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麵色紅了起來,“你這個老家夥,年紀都這麽大了,還老不正經!”


    “嘿嘿嘿,對不起啊,嚇壞你啦!”


    房間裏充滿了輕鬆愉快的氣氛。


    平原盛見狀,向老師告辭,“我先入宮一趟,向主上解釋一下。主上為了老師,也哭了一場呢。”


    橘佑介笑眯眯的擺了擺手,“去吧,等過兩天,我親自入宮向主上道謝。”


    平原盛走出房間。


    忍不住迴身再看了一眼。


    裏麵一家人團圓和美,其樂融融。


    平原盛搖搖頭,忽視掉心頭那種隱隱不安感。或許隻是因為失而複得,才會有這種患得患失的心理吧。


    其後,大家都知道了橘佑介在葬禮當日死而複生的事。


    橘佑介在京城最早現身的地方,是被人發現暈倒在鴨川河畔。


    明明是墜身yu dà hǎi,為何會在京中的河道現身?


    追問橘佑介,他說不記得了,他隻記得自己清醒後已經到了京城,便迴家了。


    有人猜測,或許是墜入大海中後,他被衝到什麽陌生地方被人救了上來。孤身一人返京,吃了不少苦,路過鴨川河時不小心掉了下去,撞到頭部,喪失了部分記憶。


    平原盛覺得隻要老師好好活著就好,至於其他,隻是細枝末節,就算是謊言也沒關係。


    平原盛自幼與父親關係冷淡。


    七歲拜師橘佑介開筆學畫,在他的心中,橘佑介成為了父親這一形象的感情寄托。


    橘佑介迴來後,就休息了一天,另外進宮拜見了懷仁一次,從此之後,閉門謝客,一直在家中繪畫。


    據說是有了靈感,將繪製一幅足可以傳世的名作。


    他要畫在旅行中所見的,世界上最美的花。


    就連平原盛前往拜訪,也隻跑出畫室匆匆說了幾句話,就又跑迴去繼續畫畫了。


    有時候靈感來了就這樣,平原盛也沒覺得有什麽異常,隻是對老師神神秘秘在繪製的、不允許他觀看的畫好奇起來。


    時間一天天的過去,這天,他在繁花院做客的時候,卻聽真珠忽然說道,“有人上門找你。”


    “誒?來這裏嗎?”


    “是。”真珠凝視著院門方向,“我已經派人請她進來了。”


    平原盛轉過頭去,見到齊娘子翩翩而入,身後跟隨著一位穿著“壺裝束”的女子。


    對方取下女笠,平原盛脫口而出,“緋子xiao jie?您怎麽來了?”


    緋子站在院中低頭行禮。“打擾了,未經通報私自上門拜訪,真的很抱歉。”


    “請上來吧。”真珠說道,茶幾旁忽然平地多了一個墊子。


    侍女拿了一個杯子,為緋子倒了杯茶。


    “您是來找平原盛的吧,要不我先迴避一下?”真珠問。


    “請不必如此,長平道長的大名我早已知曉,雖然是來找平原盛,其實也是想通過平原盛向您求助的。”


    “哦?是不是老師發生了什麽事?”平原盛有些不安的問。


    緋子低下頭,似在思忖該如何措辭,“我、我也不知道該如何說。”


    “父親他的確也很奇怪。近來他一直忙於繪畫……”


    據緋子xiao jie所說,父親迴來之後,他的身邊就經常發生怪事。


    橘佑介一直躲在畫室裏,專心繪製著那幅誰也不允許看的畫。


    時常廢寢忘食。


    他繪畫的顏料,多半是自己研製的上好的顏料。


    要使用某些珍貴的寶石作為原料。


    曾聽到他在喃喃自語,“誒呀,白色沒有了,得用硨磲來做才行。”


    第二天早晨,傭人在從井裏打水時,水桶中撈上來一個巨大的硨磲。


    正在全家人驚訝萬分的時候,橘佑介跑了過來,說道:“這個是給我做顏料的。”


    就拿過去,毫不猶豫的將硨磲碾碎,用來做白顏料了。


    過了幾天,傭人在畫室外麵聽他說,“青金石用完了,得去要些了,藍色在這幅畫上可是很重要啊。”


    偷偷看著他出了房門,uu看書 ww.uukashu 拿了一張小紙條,自己跑到水井旁邊,將紙條丟到井裏。


    第二天,傭人打水的時候,又在水桶裏發現了一鬥青金石。


    井裏後來還撈上來過石青石、孔雀石種種珍貴的寶石。


    通通都被橘佑介做成了顏料。


    “若僅是如此,隻要父親大人身體安康,這些怪事倒沒什麽關係。可是後來,我的丈夫他也出現了古怪的行為。”


    緋子的眼中隱隱浮現水光。


    緋子的丈夫遠山雅也,現為遠江國守,這次本來因為橘佑介的喪事迴來辦理後事,目前夫妻倆暫時還是留在京城,並沒有迴遠江國。


    雅也不記得從哪天開始,似乎受過什麽驚嚇,麵色不好,每天一驚一乍的。


    晚上也睡不安穩,時常從噩夢中驚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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