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隨即隱去星光,朝京城各個方向飛去。


    四周黯淡下來。


    “她們實力雖低,組成二十八星宿後無論是攻是守,力量大增,用來尋人的感應範圍也會被擴大。”真珠解釋道。“將來即便有一天離了我,她們也能有足夠的自保之力。”


    平原盛仍然沉浸於方才那幕奇妙的場景中,忍不住讚歎道:“方術之力,真的很神奇啊。”


    “當浮一大白!”


    兩人繼續喝酒。


    不多時,真珠似有感應,“找到了,走吧。”


    “好。”


    兩人走出院門時,一輛黑棚牛車已在靜靜等候,其上的白衣馭者向平原盛點頭致意。


    牛車緩緩在空曠的街道上行駛。


    沿著四條路大道路過了東五坊、東六坊路口,然後沿著東七坊路向北走。


    “對方在哪裏?”


    “在東大寺那邊。”


    “啊,業成昨晚就躲在那裏呢,對方果然是一直在追尋他嗎?”平原盛微微皺眉,有些擔心。


    牛車突然停了下來。


    寂靜無比。


    帶著濕潤水氣的夜風徐徐從窗簾鑽入。


    “來了。”真珠說。


    隨著她的話音,平原盛好像聽到了遠處的馬蹄聲。


    由遠即近,逐漸清晰。


    在空曠的街道上迴蕩。


    真珠卷起車簾,注視遠方。


    騎馬的人影離他們越來越近。


    平原盛本能的緊張起來,不知是不是錯覺,他覺得四周的空氣變得更加濕冷厚重,自骨髓中透出涼意。


    眨眼之間更近了。


    坐騎是失去血肉僅剩下白骨的馬,與地麵接觸的馬蹄部分,燃燒著黑色的火焰。


    騎馬人隻剩下一層幹癟的皮包裹著骨頭,象那種幹屍,全身青白色,眼睛隻剩兩個黑窟窿,發出幽綠的詭異光芒,正好與平原盛的視線交匯。


    平原盛不由自主打了個寒顫。


    聽見身旁的真珠忽然出聲,“閣下是在找人嗎?”


    骷髏馬發出“噅噅”的叫聲,在主人的驅使下,停住腳步,向牛車這邊小跑幾步。


    “不錯。請問您知道藤原業成在哪嗎?”


    “你找他有何事?”


    “有東西須向他轉遞,”那位彬彬有禮的說道,“在下是負責京城往來播磨國的驛使,傳遞完公文後,也會順便幫私人轉送信件,賺點小錢補貼家用。”


    他有點抱怨的語氣說道:“我這裏有別人給他的一封信。不知道這位藤原業成是什麽人,到處亂跑,每次我聽說他在何處,結果又沒找到他。”


    “藤原業成是我認識的人,東西由我代為轉交可以嗎?”真珠說完,下了牛車。


    平原盛雖然害怕得發抖,也鼓足勇氣握著佩劍站到她身邊。


    “那您真是幫了我大忙了,真是的,還有好多信,送完信我還急著迴家呢。”


    森冷的月光下,騎馬人幹癟的嘴唇裂出一個恐怖的笑容,他返身去摸馬身。


    “咦?我的箱篋呢?我的信呢?”他驚慌失措的四下摸索。


    眼中的綠色鬼火燃燒得更厲害了,比方才更加嚇人。


    真珠不慌不忙,鎮定的說道:“你別慌,或許是騎馬顛簸,在哪裏不小心丟了也有可能,你好好迴想一下路上發生的事。”


    騎馬人低頭思索,“顛簸嗎?我這一路上都很平穩。急著迴家所以抄了條近路,晚上從嵐山插過來的,好像遇到一個大坑,然後——”


    他頓住了。


    “然後——”


    真珠沒有催他。


    骷髏馬不時搖晃了一下腦袋,在原地踱步。


    良久之後,騎馬人露出明悟的表情。


    “然後我就掉下去了。那條路我走熟了的,過於自信,沒有發現那處已經塌落,我掉落懸崖——”


    他帶著哀求的神色看向真珠,“您是陰陽師大人嗎?我、我已經死了?”


    “抱歉。”真珠說。


    “我、我怎麽會死了呢?我的孩子剛剛出生,我急著迴來見他,還有我的妻子,我的父母,叫他們以後怎麽辦啊?”


    他痛苦的搖頭,淚水化作一小朵一小朵的綠色火焰,滴落在地麵。


    騎馬人仿佛第一次發現自己的真麵目,不可置信的盯住自己的手瞧了又瞧,又摸了摸骷髏馬,忍不住嚎啕大哭起來。


    “我們會找到你的,”真珠柔聲道,“讓你迴家。那些信件和東西會到它們主人的手上,你不要擔心。”


    “嗚嗚——我、我叫木野,請找到我吧。”


    在哭聲中,騎馬人和他的坐騎身影逐漸變淡,消失在空氣中。


    “太可憐了。”平原盛喃喃道。


    次日平原盛到彈正台閑坐一陣後,轉身就出了門。


    現任彈正尹亦是出身藤原家族,藤原和澤中納言兼任。他因年老,在仕途上估計已無法更近一步,對平原盛這等出身高貴、年紀輕輕便占據高位的官員甚是嫉妒,因此很寶貝的守護他的職權,唯恐讓平原盛多接觸一點實務。


    見平原盛早早就出了彈正台,冷笑一聲,“終於學會不那麽自討無趣了。”


    底下人見風使舵,自然對平原盛敬而遠之,這也是平原盛覺得束手束腳的原因。


    平原盛今日提早離開,是受真珠所托,去查探騎馬人的真實身份。


    驛使負責傳遞朝廷往來公文、書信,隸屬兵部省管轄。


    兵部卿得知消息後立刻迎了出來。


    平原盛雖然官職略低於他,但官位在他之上。


    見禮之後,兵部卿笑嗬嗬的將他迎接入內。


    “平原盛大人今日上門有何事指教呢?”


    平原盛微笑著說,“並非公事,在下有個小小請托,希望兵部卿大人能幫忙查找一個驛使的身份。”


    兵部卿麵露為難之色,“那個,平原盛大人,你也知道,這是我部機密,您身為彈正台次官,若為公事,請發公文來;若是私事,請恕我無能為力了。”


    “些許小事,uu看書 .uknsu 也不能幫下忙嗎?”平原盛有些詫異。


    “抱歉。”兵部卿堅決的搖搖頭。


    往常也是曾與他一起喝酒聊過天的朋友,平原盛注視著他的表情。


    對方神情有些躲閃。


    平原盛有些明悟,或許是什麽人在背後,想讓他知難而退吧。


    這朝堂上大家已經劃好圈圈,各自分了地盤,無他的落腳之處。


    可以容得下一個隻知吟詩作畫的公卿,容不下想要認真做事的官員。


    平原盛以肉眼難見的幅度,小聲歎了口氣。


    重新露出溫和的笑容,“真的不能通融一下嗎?那位夜晚徘徊在京都的,騎著骷髏馬的鬼可能與此有關哦。”


    “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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