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戲已久,場場沒落空過,更何況還曾為那個傀儡畫過畫,眉眼都記在心中,心中荒謬的念頭第一是認為那個傀儡“白娘子”活了過來。


    一雙柳葉眉,溫婉柔順,清澈明亮如同黑色琉璃珠一樣的眼睛,鼻頭小而圓翹,櫻桃小嘴,真的和傀儡娃娃一模一樣。


    看上去不到二十歲,滿臉懵懂,手持著一枝新鮮枝葉清脆的竹枝,上麵綁著一張粉色的詩箋,聽她滿臉天真的對身旁那名男子問道:“將願望寫在上麵,就能實現了嗎?”


    “對啊。”那男子嬉笑著迴答,伸手捉住她的細小的手腕,“哇哦,你皮膚真的光滑細膩。”


    “無論什麽願望都能實現嗎?神靈能看到嗎?”


    “可以喲,不過,還要跟我做一個儀式,神靈才能看到你的願望啊,”他拖著那女子往一個死巷子深處走,“過來,我教你!你隻要照我說的做就好啦。”


    女子乖乖的跟著他朝黑暗深處走去。


    平原盛聽那女子語氣稚嫩,似乎與幾歲的女童無異,怕她是被壞人誘拐,連忙追了過去。


    “嘶啦!”黑暗中傳來衣料撕破的聲音。


    “呀,”女子怯生生的說道:“你為什麽要撕破我的衣服啊。撕破了又要縫,很累的。”


    平原盛舉著燈籠對那邊一照,男子已經將她衣服大半扯了下來,露出光潔的肩膀。


    忽如其來的光有些刺眼,那男子不悅的擋住眼睛,“誰啊?妨礙人家天打雷劈的!警告你別多管嫌事啊!”


    平原盛左右一看,將燈籠架在旁邊的樹梢上,握著佩劍衝了過去。


    見他來勢兇猛,那男子慌了手腳,“你……你幹什麽,她是自願的,我又沒強迫她——”


    “唉喲,痛痛痛!”


    平原盛沒有拔劍,連著劍鞘,在他身上狠狠刷了幾下,打得他涕淚交加,連滾帶爬的求饒。


    “我真沒強迫她,就是路上遇見,她跟著我……大人,她又沒反抗,我不是就風流一下嘛,同是男人,大人你也該懂的!”


    “你還說!”平原盛手中的劍又高高揚起,那人連忙逃走了。


    平原盛吐了一口氣,迴身看那女子。


    見她仍然露著上半身,眼中隻有好奇,歪著頭看他。


    平原盛連忙避過頭去,將身上罩袍解下,摸索著將衣服披在她身上。


    “你還好吧。”


    “還好吧。”女子笑嘻嘻的跟著說道。


    “你父母怎麽會讓你一名單身女子在夜裏外出?”平原盛問。


    “我沒有父母。”


    “有沒有人告訴你,女子不能被陌生人脫衣服?”


    女子懵懂的搖搖頭。


    他不自禁對這名容貌和自己夢中情人一樣的女子,生出憐惜之意。


    他柔聲道:“下次千萬別一個人跑出來了,知道家在哪裏嗎?我送你迴去。”


    女子點點頭。


    平原盛為女子攏好衣服,動作輕柔,生怕觸到一點對方的肌膚。


    女子很珍惜的揀起方才掉落的竹枝,見詩箋沒有被弄髒,高興的露出笑容。


    朦朧的燈光下,女子一笑顯得格外夢幻,輕盈,又是天真無邪的表情,仿佛是一位落入凡間的神靈。


    平原盛望著她的臉發癡。


    “?”女子疑惑地看向他。


    “沒……沒什麽……”平原盛慌張的說道,提著燈籠在前麵引路。


    他似乎有點明白,方才那名男子的心情了。


    “啪!”他打了自己一巴掌。


    “怎麽了?”


    “沒什麽……有蚊子。”


    兩人一前一後。


    “你叫什麽名字呀?”


    “我叫小白。”


    “在下平原盛。”


    “……”


    斷斷續續的交談中,平原盛這才發現女子智力似乎有些問題,問答之間似乎隻有普通人五六歲的感覺。


    天下間果然沒有完美無缺之月啊。


    上蒼給了她如此容貌,又讓她的神智宛如稚童。


    “到了。”小白說道。


    平原盛一愣,麵前一點火光,看著似乎是個酒屋的後門,不過天色太暗,方才也沒顧上記路,不知道是哪一家。


    “就……到了呀。”他有點不想這麽早就跟小白分開。


    小白頭歪了一歪看看他,“你不想親親我嗎?”


    “噗——咳咳咳。”平原盛差點被自己口水嗆到,“你……瞎說什麽!”


    小白一臉失望之色:“那些人都會迫不及待的來親我啊,你不想嗎?”


    平原盛一激動,丟了燈籠握住她的肩膀道:“你聽著,絕對不要讓別人輕易的來親你,知道嗎?女孩子要知道好好保護自己。”


    “你的嘴唇、你的麵頰,你的胸、你的身體,都是很寶貴的,千萬不要讓別人觸碰,知道嗎?”


    “哦。”小白似並未明白,隻是乖乖的答應道。


    “反正,以後千萬別一個人出來了,跟緊你家人!”平原盛有些焦急又生出無力之感。


    小白可愛的嘟著嘴,垂下頭去,以細不可聞的聲音說了點什麽。


    “快迴去吧。”


    平原盛見到小白走進房屋,這才安心,轉身自己朝家裏走去。


    清晨。


    穆少蒔從睡夢中醒來。


    又是一夜宿醉,頭痛得很。


    他暈暈沉沉的,踉踉蹌蹌走到洗漱架邊,一頭將自己紮進了盛滿涼水的銅盆裏。u看書.uukanshu.cm


    他抬起頭來,取下旁邊掛的白棉布擦幹淨臉,這才覺得清醒了一些。


    梳妝台上有一麵店家擺放的銅鏡。


    他坐下隨意照了照,忽然湊近的仔細瞧自己的右臉。


    不知為何一夜之間突然多了一塊紫紅色的斑。


    難道是昨天壓著睡形成的?


    “到底是老了。”他自嘲的笑笑。


    當年年輕的時候,掐一把肌膚,不過紅了片刻就能還原,現在掐個痕跡出來,半天都有印子。


    衰老就是如此可怕。


    梳妝台上擺滿了各種瓶瓶罐罐。


    他從中先取了一個白瓷瓶,倒出一點油,塗在手上。


    細心的一點一點抹勻,搓熱,吸收得一點不剩。


    這是穆家秘傳的護手方子,可以保證手指靈活,觸感靈敏。


    畢竟他們家是靠這雙手吃飯的。


    他的手既白皙又有彈性,沒有多餘的皺紋,和身體其他部分看上去象是兩個人。


    如今,皺紋滿臉,並且逐漸長了越來越多的斑,若是再遇到那人,恐怕也隻有這雙手能讓她認出來了。


    還有一個時辰就要開始表演。


    他將傀儡娃娃一個一個取出來,清理保養。


    關節是否靈活,木製的身體是否有幹裂,線有亂纏在一起的理順一下,衣服是否沾了汙漬。


    每保養完一個,就掛在壁上專門釘的一排釘子上掛好。


    最後一個,是“白娘子”的傀儡娃娃。


    “咦?”他麵露疑惑之色,“衣服在哪裏掛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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