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鞋輕輕踩在紅金色地毯上,安靜,優雅。


    很快,鋼琴師就來到吳謙身後,用藍色眼眸靜靜看向吳謙顫抖的後背。


    吳謙僵硬地扭過脖子去,努力想讓自己看上去友善。


    他隻是說了句飯難吃……


    原來,寒山大哥和他講的東西……都是真的,鬼的殺人規則……真的沒法預料。


    嘭!


    海風猛地吹進大廳,狠狠甩死餐廳大門。


    許寒山站了起來,直視那個鋼琴師。


    他現在沒有祭器,但經過幾天複健鍛煉,他有把握在自己不受重傷前提下,救走吳謙,爭取一段時間。


    阿樂沒站起身,但手已經摸向口袋。


    吳謙咧開嘴巴,露出八顆白牙,硬生生擠出一個僵硬的笑容:


    “哥們,我就說了聲……沒必要這樣,真沒必要。”


    “如果我說了什麽你不愛聽的,我現在就道歉……”


    遊客們紛紛離開,另外一桌房客站起身,靠近大門,隨時準備逃走。


    房客都是冷漠的,他們絕對不會救陌生房客,更不會浪費他們寶貴的祭器次數。


    餐廳氣氛登時更添一層詭異。


    “哈哈,別緊張。”


    外國男人抬起雙手,掌心向外,在胸前輕輕晃動,示意他沒有惡意。


    隨後,他左手背向身後,右手放在胸前,對眾人深深鞠了一躬。


    外國男人用稍大,但是所有人都正好能聽到的聲音,不緊不慢說道:


    “你們好。我叫西諾,鋼琴師,已經跟隨這艘船三年了。”


    “船上換了幾批廚師,中間……發生了很多事情,餐食質量有波動,希望大家能理解。”


    他毫不緊張,就像沒注意到,餐廳氣氛已經瀕臨爆發。


    “還煩請大家,對餐食有什麽意見,不要在公共場合大聲說出來。”


    “這樣……會引起很多不必要的麻煩。”


    許寒山眯起眼睛,這句話明顯意有所指,他說道。


    “什麽麻煩?我們都是剛來船上不久的人,可以給我們講講嗎?”


    西諾微微一笑,隻是用深邃湛藍的眼睛繼續看著眾人。


    他慢慢轉身,走迴鋼琴旁重新坐下,從頭彈奏那首《水邊的阿狄麗娜》。


    音符重新在空氣裏蕩開。


    但這一次,悠揚的音樂讓所有人都感到不安,很快,眾人草草吃完後,離開了餐廳。


    雪子一行人對吳謙投以鄙視的眼神,沒有任何交流,離開了這裏。


    吳謙渾渾噩噩,腳步踉蹌。甚至不記得自己到底是怎麽走出餐廳的。


    踏出餐廳後,他鬆了一口氣,扶著甲板護欄,癱坐在地上,眼睛死死盯著海麵,嘴裏喃喃自語。


    “唿……”


    “操,我當時以為我要死了……死就死吧,怪我蠢,我怕我把你們兩個也害死。”


    吳謙臉色蒼白。


    “當時,比起那個外國人,我覺得……雪子那桌人看我視線更恐怖。你們能理解嗎?就是那種……覺得我是廢物,想要把我賣掉的眼神。”


    “哈哈哈哈,小子,算你命大!”


    阿樂狠狠拍向吳謙後背。


    “你他媽的就是太緊張了,想這想那的。遇見危險就跑!看其他房客不爽就罵!哪那麽多內心戲?”


    “來!抽根煙緩一緩!”


    他從皺皺巴巴的船員服裏掏出一包煙,發給兩人。


    許寒山搖搖頭,沒接。


    “哎,剛覺得你這人有意思,怎麽又沒意思了?”


    阿樂掏出打火機,給吳謙和自己點上,深吸一口,對著海麵吐出一個煙圈,感慨道:


    “剛醒來時我也嚇了一跳,我自己的衣服去哪了?結果一搜,嘿,怎麽著,這身衣服裏麵,兩包煙一個打火機!”


    “這叫什麽,福兮禍所伏,禍兮福所倚。”


    “總之!都會過去的!”


    阿樂再度狠狠拍了下吳謙肩膀,吳謙嗆了口煙,扒住圍欄咳嗽不止。


    吳謙發現,自己確實好多了。


    “阿樂,除了那兩包煙和打火機,你還在衣服裏發現什麽沒有?”


    許寒山說道。


    隨後,他向兩人展示了自己口袋裏的紙條,也和他們講述自己祭器丟失的事。


    “兄弟你好慘,這東西丟了可真嚴重了。”


    阿樂砸吧砸吧嘴。


    “我口袋就這些東西,其他的什麽都不知道。”


    “咱們下午有什麽計劃?要我說,就按著紙條上來搜,你們看,怎麽樣?”


    許寒山點點頭。


    “嗯,紙條上肯定是某種線索。先一層樓一層樓和紙條上的圖紙比較吧。”


    “我們從3樓,也就是這層甲板開始,一直走到15樓。”


    “現在是上午十一點出頭。如果紙條上‘13-15’意思是今天下午一點到三點的話,那我們……時間可能不多了。”


    三人意見很快達成一致。


    遊輪船頭船尾,各有四個電梯,不過全部在維修,隻能走樓梯一層層排查下去。


    許寒山在船尾樓梯間駐足,抬頭向上看去。


    陽光從玻璃穹頂灑下,金色扶手沿著旋轉樓梯蜿蜒而上,扶手冰涼光滑,觸感猶如肌膚。


    樓梯兩側每隔幾米,就有一扇浮雕,人物麵部細節都無比清晰,衣服皺褶都雕刻的纖毫畢現。


    莫名地,一股違和感在許寒山內心擴散。


    他感覺到有些不自然,繼續向上走了兩步,忍不住再次迴頭。


    雖然沒有證據,但他總感覺……自己正在被什麽東西監視著。


    很快,三人走到四樓。


    吱——


    四樓入口處,攝像頭正跟隨一行人不斷移動,紅燈在鏡頭前方微微閃爍。


    “這是……是不是在拍我們?”


    吳謙驚唿了一聲。


    許寒山一愣。


    是了,他總是注意那些詭異的物品,卻把這些高科技產物漏掉了。


    剛才的不自然感,不是來源於浮雕,而是這些遍布遊輪的攝像頭!


    “壞了……”


    他喃喃自語道,而後他三步並作兩步,把兩人拖到監控死角下。


    一切做完,許寒山一時感覺有些荒謬。


    他為什麽會懼怕這些攝像頭?


    又為什麽……他會知道附近的監控死角?


    “小子,你是不是太敏感了?”


    阿樂嘴上雖然這麽說,身體卻很老實地躲在陰影裏。


    “船上都沒幾個人,真的有人會通過這個來害我們嗎?不是我吹牛,我從沒聽說過能用攝像頭殺人的鬼,從監控屏跑出來的鬼我倒是見過。”


    “可能隻是多慮了。”


    許寒山搖搖頭。


    “總之,我們重新規劃一下路線,盡量避開這些攝像頭。”


    遊輪四層和三層結構頗為相似,依然是公共區域。


    這一層已不見冷庫之類存儲設施。除了餐廳與酒吧,便是一條縱貫船頭和船尾的步行街,兩旁盡是各種奢侈品店鋪。


    詭異的是,多數店鋪雖店門大開,店內卻空無一人……


    即便有店員的店鋪,也並未正常營業,店員隻是趴在前台休息,間或抬頭望向三人,眼神中充滿複雜。


    看著店員眼神,吳謙有一種迴到學校的荒謬錯覺。


    他在初中高中,絕對是讓老師頭疼的問題學生。


    他也記不清是哪天,他和別人廁所約架,把人按在地上一頓錘。當時那個人,就是這麽看向自己的……


    一陣恍惚,他又迴憶起早上暈船時,看到的那艘救生船。


    突然。


    吳謙忽地似是想起了什麽,失聲驚叫。


    “我想起來了!我想起來為什麽我會害怕那個鋼琴師!”


    “你們還記得一開始那艘救生船嗎!”


    “我在船上……看到了他的屍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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