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徐徐自地平線升起,夜間的靄霧仍未消散,四下裏一片肅穆靜謐。


    洛沐沐一夜無夢,睡得依舊很好。


    精神抖擻地打開窗戶。


    一陣寒風猛拍臉。


    又“啪”得合上。


    “嘶——真冷啊……”


    中秋一過,溫差變化特別大,早晚都很冷。


    洛沐沐被凍這一下又想縮迴被子裏趴窩了。


    但他還得去找散兵。


    他跟散兵約定過每天的早飯和晚飯要坐在一起吃。


    這個時間估計散兵已經開始熱牛奶或者磨咖啡豆了。


    門外邊是走廊,走廊開了一夜的窗,一定也很冷。


    洛沐沐看著門發呆,無意識地拖延起來,沒一會,就眼睜睜地看著門被敲響了,連忙跑去開門。


    “小七?!等……等一下,這就來!”


    知道他住在這裏人隻有散兵,所以不用想就知道來人是誰。


    一陣冷氣撲麵而來,洛沐沐毫不意外地看見了散兵。


    “門開的這麽快,看來洛洛早就醒了,我還擔心會打擾到你呢。”


    “快進來說話。”


    洛沐沐把門外的人迎進來,一迴頭,就瞅見床上那鼓鼓囊囊的一坨被子,有點難為情地撓了撓頭。


    “我也是才睡醒,被子還沒來得及疊。”


    其實他在自己房間從來都不疊被子。


    “昨晚睡得怎麽樣?”散兵溫和地含笑看著洛沐沐。


    “挺好的,一覺到天亮。”


    洛沐沐心不在焉地如實迴答,目光忙碌地在床和房間中唯一的一張椅子上反複橫跳。


    他住的房間是旅館裏最普通的那種,裏麵的設施簡單得很。


    一張大概一米五的床,一套普普通通的桌椅,一個簡易的衣櫃,一個全身鏡,再加上一些瓷瓶掛畫點綴一下,雖說簡單,可也不顯得單調。


    桌子和床一南一北。


    椅子很硬很涼,還隻有一個。


    床很軟很大,但很亂,像豬窩。


    小七估計會嫌棄……


    就在洛沐沐琢磨著讓散兵先去椅子上坐一會,自己再去疊被的時候,就見散兵提著兩個袋子在他晃了兩下。


    “我剛買的早餐,今天就不要自己做了,”


    小七是來給自己送早餐的?


    天氣這麽冷,又這麽早……


    洛沐沐心頭一震,有些感動地接過袋子,“其實……”


    其實他不吃早餐也沒什麽的,沒有必要在這樣冷的早晨特意去買它。


    “嗯?怎麽了?”散兵摘下鬥笠,鬥笠就在他手中憑空消失了。


    重生後,洛沐沐的身體並非凡人之軀,從來都沒有過饑餓的感覺。


    隻是有時會非常口渴而已。


    所以平時吃飯隻是為了消磨時間和滿足一下口腹之欲。


    散兵也是這樣。


    因此他知道散兵完全沒有必要這樣做,買早餐也隻是為了迎合他的習慣。


    為了不掃興,洛沐沐把話又咽了迴去。


    “哎,也沒什麽,”他打開袋子,低頭往裏瞅,“買的什麽呀?”


    “海鮮粥和一些小點心。”散兵微笑道。


    “粥?聽著就很暖和!”


    洛沐沐笑著走到桌邊,將早餐一個一個擺上去,突然想到什麽,手拿著一盒點心懸在空中對身後的散兵說:“小七,我們是不是應該去你房間吃?”


    “在這吃,挺好的。”


    “可是我這連……”


    洛沐沐正欲解釋,就突然被散兵從背後抱住,立刻止住了話頭。


    散兵的身體本就很涼,沒什麽溫度,身上攜帶的冷空氣也還未散去,洛沐沐因此不禁打了個寒顫。


    有那麽一瞬,洛沐沐感覺自己像被扔進了冰窖裏。


    但……是那種很香的冰窖。


    散兵的身上也有一種很高級的香味。


    淡淡的,很好聞。


    洛沐沐愣了一下,剛抓起散兵的手,想要將其掰開,就被對方反握住了手。


    散兵貼在他耳邊,很平靜地說:


    “洛洛,讓我抱一會。”


    “今早可真冷,像至冬一樣。”


    洛沐沐逐漸適應了這個溫度,脖子卻感到一陣細癢,不禁有些想笑,於是扯著脖子想避開散兵的腦袋。


    “癢癢癢!快鬆開!你穿的那麽少當然像至冬了!”


    散兵沒有理他,自顧自地繼續說:


    “我走在街上的時候,一想到這裏是璃月,這裏有你,有人願意聽我講話,願意陪我吃飯,我就覺得這裏沒那麽冷了。”


    “以前我覺得無論在哪裏執行任務都沒有什麽區別,但現在我卻不想迴至冬了。”


    “至冬太冷了。”


    洛沐沐聽了,笑容逐漸消失在臉上,看著桌麵上的早餐,思緒飄忽。


    他又何嚐不是這樣呢?


    他自小無父無母,從初中畢業開始,就一直是一個人生活。


    夜深人靜的時候,他就會想他來到這個世界的意義是什麽?


    他一直在努力著陽光開朗,但在老師同學眼中依舊非常透明。


    他能感受到所有人對他的關心僅僅止步於表麵。


    所以知道自己快死的時候,他也沒有感到恐懼,因為即使他活著,在那個世界也沒有人會一直記得他。


    散兵的話深深觸動了他藏在內心深處的情感。


    剛重生到這裏的時候,他很快就適應了陌生的世界,也覺得生活在哪個世界對於他來說沒有任何區別。


    但現在他卻很怕死亡,更不想離開這個世界了。


    因為現在他不僅心係了很多牽掛,而且還結交了一個真正關心他的朋友。


    散兵與他相處的時間還不到一個月,卻比之前他的所有朋友都要了解他。


    散兵會留意他的習慣,在乎他的感受,關心他的喜好。


    這種被人惦記、有人陪伴的感覺,讓他眷戀。


    有時候他也在想,能被散兵錯當成仇人人盯上,其實也是一件非常幸運的事情。


    誤打誤撞的。


    他卻成了散兵的第一個朋友。


    “你……是要迴至冬了嗎?”洛沐沐目光閃動,屏息等待著散兵的答複。


    “嗯,”散兵溫聲道,“快了。”


    這一瞬間,洛沐沐的心像是空了一下。


    聽到這個答案後,他遠比自己想象中要失落很多。


    像是一件丟了很久的極其重要的東西,失而複得,得而又失的巨大失落。


    明明沒有和散兵相處太長時間。


    他卻舍不得他離開了。


    他不想去讓他迴到那個孤獨的地方。


    他怕他會丟。


    這是為什麽呢?


    不應該啊……


    “洛洛,你身上真暖,”散兵摩挲著洛沐沐的手背,閉上眼睛,偷偷地竊取他脖頸間的獨特木香,“有這樣的身體真好。”


    “還是很冷?”


    思緒被散兵拉了迴來,洛沐沐下意識地將手從散兵手中抽離,反捉住他的手嚐試感受其溫度。


    果然比原來更冰更涼了。


    “嗯,冷。”散兵聲音懶懶的,帶著一點鼻音。


    “現在已經是秋天了,怎麽不多穿點?”洛沐沐搓了搓散兵的手背,好像這樣可以讓散兵的身體迴溫似的。


    散兵睜開眼睛歪頭看他,有些低落地說:


    “洛洛,你忘了嗎?我沒有心,沒有溫度……”


    “穿再多的也是沒有用的。”


    聽了他的話,洛沐沐感覺自己的心又被揪了一下,靜默良久後,像是想到了什麽,突然掙開散兵的擁抱,去拿桌麵上的粥。


    “小七,粥,粥,還熱著呢,你捧著粥碗,一會兒手就不涼了!”


    說著,他將粥塞進了散兵手裏。


    散兵垂眸看著手裏的粥,眼底盡是陰鬱,恨不得這破東西從窗外扔出去,忍了又忍,才沒把手中的碗捏碎。


    忽地,他想到了什麽,挑起一側眉毛,紫眸中閃過一絲狡黠,抬眼卻盡是為難。


    “洛洛,這樣我就沒有辦法吃早餐了……”


    “沒事,想吃什麽?我喂你!”


    “小籠包。”


    “好。”洛沐沐聽話的立刻夾起一個小籠包遞到散兵嘴邊,“啊!”


    洛沐沐的嘴微張著,引人遐想的舌尖在散兵眼中若隱若現。


    散兵逐漸收了臉上的所有表情,垂眸掩住逐漸壓製不住的熾熱目光,咬了一口不知道是什麽的東西,機械地咀嚼起來。


    “好吃嗎?”


    洛沐沐覺得有些好玩,眼裏滿是歡喜,現在的散兵在他像個小貓,又乖巧又聽話的在等待主人喂食。


    “好吃,洛洛,你也嚐嚐。”


    散兵抬起眼簾,嘴角帶笑,眼中寫滿了無盡的溫柔。


    小籠包很小,洛沐沐張大嘴去吃,一口能吃一整個,所以他想都沒想就將被散兵吃剩的半個小籠包扔進了嘴裏。


    “好吃嗎?”散兵笑意更濃。


    洛洛真乖,真聽話。


    “好吃啊!這誰家的小籠包?”


    散兵指腹微不可察地摩挲粥碗的紋路。


    “洛洛,剩下的我們去床上吃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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