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鬱瀾在張啟靈一行人走了沒多會兒,便恢複了意識。


    她的手開始完全不受控製的輕微發抖。


    一種不可名狀的惡心感從胃部湧上來,讓她莫名地有些想吐。胃部、食管到口腔因為相同的不適感,仿佛聯合起來組成了一個新的器官。


    她這一路上吃的食物和其他人都是一樣的,不存在就她一個人吃壞肚子的可能性。


    那便隻有一種可能性。她的心理問題已經嚴重到了軀體化的程度。


    額頭開始不自覺地冒出一些虛汗,張鬱瀾突然覺得好累。


    就連去探究這個勞累的感覺,是從何而來都讓她感覺是一件格外沉重的事情。


    耳邊好似小蟲子在往土裏麵鑽的聲音格外清晰,她知道那是她的心跳聲。


    更準確的來說,是她的心跳搏動性耳鳴的聲音。


    至少比清晰的人聲強,這個聲音沒有那麽的吵。張鬱瀾有些粗神經地想。


    得爬起來了。


    現下的情況可不容樂觀。


    可……


    身體的勞累感托舉著一個想法,來到她的麵前。


    眼下發生的一切,和我又有什麽關係?


    我不過就是一個外來者。


    張鬱瀾本人的身份、血脈親情、家族責任和我其實沒有半毛錢的關係。


    張鬱瀾是屬於這個世界的,但我不是。


    她睜開了眼睛,腦袋邊上是不知道誰放在這裏的一盞風燈,還亮著微弱的光芒。


    她醒了。


    不止是生理意義上的意思。


    張鬱瀾的從地上坐了起來,身體靠在岩壁上,強撐著思緒將她來到這個世界後,所有的事情、人際關係和想法,全都進行了一次複盤。


    將精神完全抽離,從上帝視角去迴憶之前發生的一幕幕,貌似一切都得到了解釋。


    她接受了這個身體的身份,一直在扮演這個人。


    將同她這個身份有血緣關係的張啟靈視作了親人的載體,以情感傾注的方式,從對方的反饋中汲取繼續在這個世界上活下去的動力。


    也算是潛意識的一種自救行為吧。


    作為人自身的求生意誌希望她活下去,那麽她自己的想法呢?


    她是真的想活下去嗎?


    她總是喜歡帶著答案去問問題。


    在想法得到確認的那一刻,疲憊感漸漸褪去。


    腦子裏浮現出了小時候和奶奶一起看電視的畫麵。


    那時候電視信號不好,隻有當地的衛視能看。而那時電視上放的最多的就是抗戰片。


    老子殺一個不虧,殺兩個賺了。


    貌似她也可以把她的死亡策劃的盛大一些。


    就當是給她這個身體原本主人的報酬。


    她閉上眼睛思索了許久,一個能讓一切歸平靜的計劃在她的心裏一點點構成,直到合作夥伴確定下來的那一刻,計劃構建完成。


    再次睜開眼睛看到風燈亮起的光,張鬱瀾不禁在心裏想,她要是早就能有這種覺悟的話,其他人想來能少吃不少苦吧。


    看著躺在地上閉著眼睛的霍道夫和王胖子,她就這麽靜靜地坐在粗糲的地上等著兩人醒來。


    霍道夫醒來後,一抬眼便看到了不遠處盯著他的張鬱瀾,風燈照亮了她半邊的臉,另一邊臉則是完全埋沒在黑暗中看不清神色。


    心裏鬆了一口氣的同時他打量到四周就剩下了他、張鬱瀾和王胖子,霍道夫從地上坐起身,問道,“你醒了怎麽不把我也給叫起來?”


    “多休息一會兒不好嗎?”張鬱瀾語氣是難得的溫柔,“要知道現實這麽殘酷。”


    霍道夫還當張鬱瀾說的是他們被困在這裏的事情,皺著眉頭疑惑地問,“其他人不是已經離開了嗎?”


    “準確地來說,他們是繼續往深處走了。”張鬱瀾糾正道。


    聽到這個消息,霍道夫又看了張鬱瀾一眼。


    “那我們接下來怎麽辦?”


    張鬱瀾提起身邊的風燈從地上站了起來,角度的改變讓隧道內被光照到的範圍變大了一些。


    “當然是想想怎麽出去。”


    她上前將霍道夫從地上給拉了起來,伸出手的那一刻,她突然問道,“我有票大的要幹。你若是幫我,我保你一輩子的榮華富貴怎麽樣?”


    霍道夫身體站定,抬眼同身邊的張鬱瀾對上視線。


    心想,難怪對他態度突然發生了變化,原來是有坑等著他。


    榮華富貴也許是真的,但有沒有那個命享就兩說了。


    猜到霍道夫在想什麽,張鬱瀾閉了閉眼,補了句,“放心,不要你的命。計劃最危險的部分,我另有人選。”


    聞言,霍道夫迴頭看了眼兩人身後胸口還在起伏的王胖子,嘴角揚起一抹笑意。


    “那好,我幹了。”


    好,還差一個。張鬱瀾這樣想著,攔住霍道夫上前打算叫醒王胖子的動作。


    兩人又等了一會兒,王胖子才終於從他輕微唿嚕聲中醒了過來。


    坐起身揉了揉有些幹澀的眼睛,王胖子見原本幾十個人的隊伍隻剩下了他們三個,語氣間是難掩的慌亂。


    “不是?!這是咋得啦,其他人呢?”


    “咱們不會是被那幫人給坑了吧。”


    “他奶奶的,哎呦。”王胖子還有些國粹沒罵出口,腿上的肥肉就被張鬱瀾給踩了一腳。


    “別廢話了,我們先找出口。”張鬱瀾說完,徑直往隧道的深處走去。


    王胖子看著張鬱瀾,幾乎是下意識地就在周圍搜索起張啟靈的身影。


    讓他感到納悶的是,視線所及的任何地方都沒有張啟靈的身影。


    “小哥呢?”王胖子盯著緊跟在張鬱瀾身後的霍道夫問道。


    “我怎麽知道。”霍道夫迴過頭來白了王胖子一眼,“再說,和你又有什麽關係?”


    “嘿,你這個人。”


    王胖子脾氣上來了,蹭地一下從地上躥起來,衝到了霍道夫的跟前,“你這個四眼仔怎麽說話呢?”


    霍道夫看著王胖子怒氣衝衝的樣子,什麽話也不說。加快腳下的步伐,逐漸和走在前麵的張鬱瀾步調一致。


    嘿,這死東西。


    王胖子看著腳邊兩道漸漸重合在一起的影子,在心裏將霍道夫給罵了一個狗血噴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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