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個子混混入行久,很有些匪氣在身上,目露兇光,舉著刀撲上去。江潛側身一迎,刀尖險險擦過腹部,抓住對方伸長的胳膊迫近,手肘搗在他左胸,發出「呯」地一聲悶響,那人頓時捂著胸口臉色煞白,叫都叫不出來,痛苦地趴在車前蓋上。


    他同夥掙紮許久,從地上艱難地爬起,剛要使出渾身解數鑽進駕駛室,江潛把香檳往車門上狠狠一砸。


    「哐!」


    酒瓶爆裂,琥珀色的酒液、血花、碎玻璃混著雨水飛濺在空中。


    襯衫被割破,血絲滲了出來,江潛滿不在乎地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指著地上:


    「爬過去,我讓你們走。」


    從車前的空地到車座,全是碎玻璃,兩個混混奄奄一息,卻還保留著神誌,咬緊牙關,手腳並用地匍匐在玻璃渣上。他們穿著t恤和短褲,十步路的距離像一公裏那麽長,等爬上車,不光鼻青臉腫,雙手和膝蓋更是鮮血淋漓。


    水泥地上的血跡很快便被雨水沖刷幹淨。


    江潛冷眼看著車子離開省道,沿加油站後的黃土路往近郊逃竄,拾起剩下的玻璃渣,和禮袋一起扔進垃圾桶,最後才挽著風衣拉開車門。


    風雨雷電被關在了外麵。


    他恢複了平時冷靜的模樣,隻略微有些喘氣,脫下手套,骨節分明的手指解開紐扣,扯下濕透的襯衫。


    餘小魚從後座湊過來,烏黑的大眼睛在他□□的上半身滴溜溜轉:「江老師,你受傷了!」


    江潛瞧她一眼,臉上沒什麽表情,從手套箱裏翻出一條墨藍的大絲巾披上。


    餘小魚就乖乖坐迴去了。


    「擦傷而已,不礙事。這傘你將就著用。」


    他抽出消毒濕巾,把傘柄擦了一遍,裝在塑膠袋裏遞給她,「抱歉,我暫時不能把這兩人送迴監獄。」


    「你是不是想調查他們背後的公司呀?」


    「沒錯。」


    「我也想知道。」餘小魚皺眉,「我覺得我爸走得太突然了,不正常。如果僅僅是妨礙他們向嚴家棟討債,拍一磚頭作為恐嚇就已經夠了,是什麽讓他們再次下手呢?……如果我猜得沒錯的話。」


    江潛想伸手摸摸她的頭,又忍住了,「事情遲早會水落石出,希望你們節哀。」


    「都過去了,我和我媽也不能總活在陰影裏吧,心理醫生都說我們狀態很好。」


    江潛的唇角揚了一下,重新啟動車子,中斷的電影曲目繼續播放,sam smith大漠孤煙般的嗓音唱到高潮。


    【……i want to feel love run through my blood


    tell me is this where i give it all up


    for you i have to risk it all……】


    餘小魚偷偷瞄他,後視鏡裏兩人視線交匯,觸電般不約而同地撇開眼。


    車內香薰寧靜。


    窗外電閃雷鳴。


    那歌聲如絲帶,纏繞著前後座椅,她望著無邊夜色,忽然聽清了詞,心尖一顫。


    for you i have to risk it all.


    為你,我願不惜一切。


    第26章 照片


    雨下得很大,幾乎看不清窗外的景物,前麵又出了車禍,車子就這麽堵在了路上。


    天空中傳來一聲驚雷,餘小魚打了個哆嗦,計程車司機看出她心神不寧,用濃重的本地口音寬慰:


    「小姑娘,你不要急,銀城春天就是會下雷雨的呀,上班遲到老闆會理解,你看交警都限行了,安全第一的呀。」


    餘小魚破罐子破摔地想,這班她都不想上了,前天早上酒醒後才和爸爸說不想在這繼續實習。


    實習生醉酒強吻上司,要被人知道,她還活不活了?


    自己良心也過不去。


    但人都會犯賤,在車上前思後想,她又捨不得了——因為拿到留用名額,她沒參加大四上學期的秋招,現在應屆生招聘市場卷得這麽厲害,海歸碩士都搶著做銀行櫃員,藤校g5都紆尊降貴去四大事務所,雙重背景的神仙在網際網路打架,房地產小組麵試的激烈程度堪比群毆,快消外企沒有海外經曆都不好過簡曆。憑她的背景實力,到哪再找個像恆中一樣的東家?


    ……得認清形勢。


    周一早高峰,白沙灣的上班族尤其多,餘小魚毫不意外地遲到了。


    這是她實習以來的第二次遲到,但她知道沈頤寧上午不會來辦公室,所以厚著臉皮放書包、沖咖啡、開電腦,坐在工位上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實則心亂如麻,一會兒想要不要主動辭職,一會兒想江潛會不會把她炒魷魚。


    整個上午,她耳朵和兔子一樣豎著,誰提了個「江」字,她能忐忑不安半天,猶如驚弓之鳥。


    ……江老師怎麽一直沒找她?


    沒給她發微信,也沒找她談話,可他確實來上班了,就在這層樓另一頭的辦公室裏。


    她是不是應該主動過去承認錯誤,說自己喝多了認錯男朋友?反正公司沒人問過她是不是單身。


    ——不行,要是解釋,他會懷疑她沒醉到那個地步,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嗎?


    江潛越沒動靜,餘小魚就越內疚,恨不得他把她逮過去大罵一頓,寫個三千字檢討書,工資扣到底,再掃地出門。


    可為什麽他一點反應都沒有!這都隔了一個周末,她周五犯的事兒,周一總要有個定論吧?


    餘小魚悲觀地覺得,他一定是氣得不知如何是好、再也不想看見她了。<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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