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苦之中,有人怨恨的目光落在謝蘭庭懷裏抱著的東西。


    雪白的狐裘嚴嚴實實裹著,似乎是一個女人,隻是臉被狐裘隱約擋住,看不真切。但看他一直抱著,從始至終都沒有鬆開半分,足見重要。


    趁人不備,幾枚暗器直衝人懷中之人而去。


    謝蘭庭靜若深淵的眼眸驀然一沉。


    「找死。」


    林間忽然金光大盛,狂風驟起。地上哀嚎之人紛紛匍匐在地,不敢抬頭。


    有人在金光之中被撕碎,最後連灰都不剩。


    林間歸於寧靜。


    死人不會說話,活人不敢說話。


    謝蘭庭抱著懷裏的人腳步沉穩地往前走,頭也不迴道:「冥炎,收拾幹淨。」


    「她不喜歡血腥味。」


    *


    扶珠一直在那個嘈雜的夢裏跑不出來。


    不管她怎麽跑,都找不到出口。晃動視線裏,都是模糊的人臉。四周都是人,可一個都看不清。


    卻能感覺到那些模糊人臉看向她時,勾著唇在笑。


    似嘲似諷,就像是在笑她想要找到出路的不自量力,癡心妄想。


    驚慌之際,她腦子裏忽然浮現出一個玄青色身影。


    不知為何,她心裏忽然冒出一個無比堅定的念頭,隻要找到那個人,她就可以找到出路。


    不停地跑,不停地跑,到處找,到處找。


    邁過一個門檻,忽然就變了天,終於跑出了那迷宮一樣的地方,滂沱大雨澆在身上。


    長街上一片漆黑,無一盞燈。


    不見絲毫天光的蒼穹仿佛就要墜落,壓得很低很低,壓得人快要喘不過氣。


    有人孤身立於雨中。


    一身玄青色衣袍,與夜色重疊,如重墨繪出一抹更深重的頎長身影。


    明明快要與黑夜融為一體,可是一眼看去,莫名像一簇微光,本想在這黑夜中昂揚燃燒,卻被傾盆冷雨,打得搖晃零落,奄奄一息。


    扶珠心驀地揪了起來。


    透過雨幕,他看向她,目光格外溫柔,眼底透出淺淺笑意,笑得那樣幹淨,幹淨得仿佛下一瞬便有晶瑩的淚沁出來,可是最終還是唇角先一步勾起。


    沖她露出了一個完整的笑容。


    他明明在笑,可那一瞬間,扶珠卻覺得好疼,心像是撕裂般地疼。


    「啊……」


    直接從夢中被痛醒。


    眼含淚水,視線一片模糊,急促喘息中,便感覺到自己被人抱著輕撫著後背,有人在身旁輕聲說:「別怕,是夢,是夢而已。」


    心在這安撫中平複下來。


    扶珠緩過神來,視線恢複清明,一抬眼看過去,眼前人便開口問:「做噩夢了?」


    扶珠目光在那張臉上停了好一會兒,不自覺輕應一聲。


    當聽到自己身體裏發出來的聲音時,扶珠一瞬怔住。


    是她的聲音。


    她能說話了?


    張嘴嚐試發聲:「啊……」


    竟然真的發出來了。


    扶珠欣喜若狂。


    不止聲音,身體也能動了。


    雖然遠比不上正常人能行動自如,可是也已經比之前隻能躺在床上,連轉頭都做不到好多了。


    扶珠迫不及待想要坐起來,可她還沒有恢複到那種程度。


    謝蘭庭將她抱起來,讓她靠坐在床上。


    扶珠低頭看著自己的手,就像是正對一切好奇的嬰兒,盯著自己的手,手指一遍一遍,緩慢地收攏,想要握拳,想要體會重新掌控自己的身體的感覺。


    一次比一次握得緊,她可以清晰地感覺到力量在一點點迴到身體裏。


    難掩欣喜,下意識想要跟人分享,扶珠不禁看向身邊唯一的一個人。


    卻直直撞上他落在自己身上格外專注的目光。


    扶珠一怔,與人對視時,不由從方才的欣喜裏冷靜許多,可同時又混亂起來。


    堆在心裏的無數疑問都在這一刻冒了出來。


    扶珠唇輕啟:「謝……」


    尚不能說出完整的句子,隻能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


    他眸光一動,湊上去在她唇邊輕啄一下,糾正:「是夫君。」


    扶珠蹙眉,更用力發聲,表達不滿:「謝……」


    又親一下,再糾正:「是夫君。」


    他靜靜看著她,那架勢,儼然就是在說她要是還說錯,他還會用一模一樣的方式糾正她。


    扶珠眉蹙得更緊。


    不知這人到底是什麽脾性,這麽喜歡親人,比那隻毛糰子還黏人。


    扶珠幹脆抿緊唇。


    算了,她不說了,這總行了吧。


    兩個人就這樣你看我,我看你,一個強著,一個等著。


    本是表決心,可這樣四目相對看久了,隱隱就變了味,尤其對方還定定看著她,目光深得直往她眼底鑽。


    扶珠心口微微一緊,下意識別開視線,然而下一瞬便被人捧著臉,轉了迴去。


    剛坐在一旁的人傾身湊到她麵前,低聲:「看著我。」


    「……不要移開,就這樣看著我。」


    那帶著一絲懇求的語氣就像是某種咒語,她竟真的就移不開視線了。


    清風拂過,盛放的梅花在風中花枝輕擺,花瓣飛舞。


    *


    發現地上的落梅隨風隱隱鋪出一條路,扶珠不由得順著往前走。


    前方白霧茫茫,不知在霧中走了多久,終於柳暗花明。<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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