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完,頭也不迴地轉身離開。到牢門口時,正好與周栓虎擦肩而過。


    周栓虎咧嘴一笑,那縱橫扭曲的傷疤隨著表情而顯得更為猙獰,語氣中帶著幾分幸災樂禍的嘲弄:“上邊對這人還真是看得起啊,這泊藍人頭可是療傷聖物,每用一次便減一分效力,竟然這樣奢侈地用在一個必死之人身上。”


    夜鶯腳步不停,冷冷地迴道:“仔細點你的手段,功法沒有問出來,他若死了,我保證你的下場比他慘十倍。”


    周栓虎聞言嗤笑一聲,毫不在意:“當老子是嚇大的?”他冷哼著轉身,打開李蓮花的牢門,走了進去。


    牢房內陰冷的火光映在他猙獰的臉上,他似笑非笑地盯著李蓮花:“怎麽樣?那藥血好喝嗎?聽說可是大補之物,想必你這次可以撐的更久一點。”


    李蓮花本來正用衣袖內藏的簪子悄悄撬動鐐銬的鎖扣,聽到周栓虎的聲音,他動作一頓,將簪子迅速收了迴去。他閉上眼,臉色如常,緊抿的嘴唇不發一言。


    周栓虎看到他這副冷漠的模樣,臉上的嘲笑更深。他俯身靠近李蓮花,用粗糙的手掌抬起他的下巴,強迫他與自己對視:“你知道麽,我最喜歡的,就是把那些自命不凡的硬骨頭折斷,磨成粉。放心,老子一定會慢慢陪著你,直到你乖乖開口。”


    —


    李蓮花這次似乎昏迷了更久些。他在模糊的意識中感到一陣陣沉重的壓迫感,丹田處的碧茶毒開始蠢蠢欲動,似有複發的跡象。顯然,這幾日的外傷已經讓他本就不穩的內力失去了對毒性的壓製。


    他感受著碧茶毒在體內流竄的炙痛,心中卻不免閃過一絲惋惜。本來得芩婆的幾分內力暫時壓住碧茶,他原以為尚能撐兩月,足夠找到最後一枚天冰,阻止單孤刀的陰謀,並奪迴南胤秘寶交到喬婉娩手上。如今看來,這一切都已經成了泡影。


    好不容易那周栓虎不在,李蓮花得閑正閉眼努力通過想著這些有的沒的使自己忽略對身體上疼痛的感受,卻覺得好像有人在盯著自己。那目光的主人不知道盯了自己多久,雖然沒睜眼看到,但是卻覺得渾身不自在。這種感覺,與肉體上的疼痛全然不同,像是將他從痛苦的虛無中硬生生拉迴了現實。


    他緩緩睜開眼,費力轉頭尋找目光的來源。碧茶毒發作讓他的五感遲鈍,視線模糊間,他隻能看清一團黑色的影子佇立在不遠處,隱約還聞到一股淡淡的血腥氣夾雜著梅花的清冷香味。


    李蓮花終於發現麵前之人是誰。


    李蓮花的喉嚨幹澀發緊,仿佛被燒灼一般。他咽了咽口水,試圖讓聲音不至於太過嘶啞,緩緩開口:“阿娩?”


    那黑影動了動,向他走近了幾步,直至昏暗的火光將她的麵容映得清晰起來。他終於看清來人:一身黑色衣裙點綴著暗紅,麵容如月般清冷,卻略顯蒼白——正是喬婉娩。


    “聽說你想見我?”喬婉娩聲音淡漠,帶著一絲寒意,目光中毫無感情掠過李蓮花的狼狽身影。


    李蓮花目光從她冷漠的神色掠過,最終落在她那雙幽深的眼眸中。他閉了閉眼,再睜開時,那雙眼睛依然仿佛刺入他心底的利刃。


    李蓮花腦中翻湧著千言萬語,一時間卻不知該從何說起。他沉默了片刻,終究艱難地擠出一絲微弱的聲音。


    “放了芷榆……”他的聲音仿佛風中即將熄滅的燭火,卻帶著一份平靜的請求,“她不該被卷進來。”


    喬婉娩冷笑了一聲,那嘲諷的弧度如刀鋒般割在李蓮花的心上:“這就是你想對我說的?”她微微上前一步,聲音壓得更低,卻更鋒利,“李相夷,我早已不是那個跟在你身後,事事聽你安排、對你言聽計從的柔弱女人了。你憑什麽覺得我會聽你的?”


    李蓮花沉默,半垂的眼瞼遮住了眸中的情緒。


    “還是說……”喬婉娩目光微眯,唇邊的笑意更顯冷然,“你打算交出楊州慢了?這是你的條件?”她的聲音陡然壓低,帶著銳利的威脅。


    李蓮花抬起頭,唇邊勾起一抹淺笑,卻滿是苦澀。他的眼睛像是一汪寂靜的湖泊,湖底藏著深不見底的悲傷:“我若是當真交出‘揚州慢’,你真的會放她離開?”


    喬婉娩的目光冰冷如刀,直直刺入李蓮花的眼底:“你覺得呢?流沙據點可以稱為‘城’,百年間卻無人知其所在。我雖不能放她走,但可以保證,會給你們一個痛快。”


    李蓮花垂眸,肩膀微微垮下,似是笑了一聲,又似隻是唿出了一口長氣:“那我還是覺得,多活幾天劃算。”


    喬婉娩緩步上前,直至與李蓮花僅一步之遙。火光在她清冷的麵容上跳躍,將那張因疲憊而顯得越發蒼白的臉映襯得更為冰冷。她的唇鮮紅如血,帶著一種近乎殘忍的冷豔。她開口,聲音低啞卻透著刺骨寒意:“李相夷,我現在已是流沙的副當家。若是能再獻上‘揚州慢’,無限的權力便能握在我手中。所以,我一定會撬開你的嘴。”


    李蓮花微微偏頭,帶著那抹慣常的淡然苦笑,語氣如同敘述一件無關緊要的事:“那得看梅副當家的本事了。前幾天也有個人這麽對我說來著。”


    喬婉娩的眼中掠過一絲冷意,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個嘲弄的弧度:“他不了解你,我卻了解。若說這世上什麽對你李相夷最重要,那必然是你引以為傲的武功絕學——輕功、劍術、內功,無一不是天下第一流。你若不說,我今日便震斷你的經脈,讓你在死前成為一個廢人。”


    李蓮花那苦笑中透著幾分無奈,卻依舊風輕雲淡:“那可要勞煩梅副當家,下手輕點咯。”


    喬婉娩深吸一口氣,眼中決絕之色更甚。她抬掌聚氣,掌風帶著一股森冷的寒意,勁氣未至,李蓮花便已感到胸口一陣壓迫。下一瞬,那一掌結結實實地落在了他布滿傷痕的胸膛。掌勁如刀,毫不留情地撕裂他的經脈,宛如一把利刃在體內強行開路,劇烈的疼痛瞬間將他的意識吞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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