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同時轉頭望去,隻見方多病踉踉蹌蹌地從樹影中走出,衣衫淩亂,手臂上赫然一道滲血的傷口。他喘息著快步靠近,眼中滿是警惕與憤怒。


    他大步走到李蓮花身旁,一把將人拉到自己身後,目光死死盯住“喬婉娩”。“李蓮花,這個人不是喬姐姐!”


    喬婉娩低頭看了一眼地上灑落的蓮子羹,眼神晦暗不明,隨即抬頭看向方多病,唇邊揚起一抹淺笑,語氣輕緩卻透著危險的冷意:“方多病,我怎麽不是喬婉娩了?”


    方多病聲音低沉且帶著顫抖:“我的感覺沒錯,那些人……並不是來保護我們的!我剛才去查探,結果被他們埋伏襲擊,好不容易才逃出來。”


    他停了一瞬,艱難地喘了口氣,語氣中已然摻雜了一絲絕望的質問:“喬姐姐是不可能想對我們出手的,所以這個女人一定是別人假扮的!喬姐姐……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被替換了!”


    喬婉娩聞言,臉上的淺笑逐漸轉為一種詭異的弧度,眼神深處似有瘋狂的光焰跳動。她的眸光冷冷掃過方多病,看向李蓮花,聲音低柔卻刺骨:“我是真是假,你問他不就知道了?”


    李蓮花抬手輕壓方多病護在身前的手臂,神色如常,甚至帶著幾分讓人心安的微笑。“小寶,她是阿娩,我不會認錯……你去樓裏等我們,好嗎?”


    方多病心中一凜,下意識想轉頭,卻感到四周空氣驟然凝滯。伴隨著一陣微不可聞的腳步聲,周圍的玄影衛悄然顯露身形,每人手中皆持利刃,無聲無息地將三人圍在了中央。


    刀光在月色下泛著寒光,映襯得方多病的臉色越發蒼白。他看向那些執刀之人,再看向喬婉娩,眉間的疑惑與痛楚更深。


    “李蓮花,你看看周圍這些人……這到底是怎麽迴事?”他迴頭望向李蓮花,語氣中透著深深的不解與惱怒,“李小花,是你瘋了,還是我傻了?喬姐姐,她若真的是喬姐姐,為什麽要這麽做?!”


    喬婉娩的唇角依舊帶著一抹笑意,卻冷得如刀鋒,雙眼中的光芒透著隱隱的瘋狂與決然,宛如深淵裏燃燒的烈火。


    方多病又轉頭看向喬婉娩,聲音顫抖:“你若真的是喬姐姐……為什麽?為什麽要這麽做?”


    方多病說到最後,心中終於明白,眼前的女人並沒有被替換,她的聲音、她的神態、她一顰一笑的氣質,都做不了假。


    隻是,她已經不再是那個與他們共闖江湖的喬婉娩了。


    喬婉娩周身的殺氣再無掩藏,宛如冬日三九的寒霜籠罩了整個院落。她的唇角勾起一個扭曲的笑容,那笑意刺骨,夾雜著隱隱的瘋狂:“為什麽?那得問他!”


    她猛然抬手,指向李蓮花,聲音冷得幾乎帶上了刀鋒:“自你我二人重逢,我對你真心以待,視若珍寶,你卻對我百般欺騙!嘴裏沒有半句真話!”


    李蓮花低頭輕歎,聲音中透著深深的哀傷與疲憊:“阿娩,那些,我都可以解釋……”


    可喬婉娩卻冷笑著截斷了他,聲音陡然拔高:“不需要了,李蓮花……不,李相夷!你應該知道,流沙的四象令已經發出,整個流沙傾力而動,無論如何都要將你擒下!你知道捉住你的四堂主會獲得什麽樣的獎賞嗎?”


    李蓮花微微皺眉,眼中浮現一抹哀傷,心頭隱隱生出不好的預感。“阿娩……”


    喬婉娩的眼神如刀,寒光凜冽,那是流沙玄武堂堂主的眼神,冰冷,無情,甚至嗜血。“反正你也要死。不如用你的命,助我登上當家之位。”


    她的話像是利刃狠狠刺入了方多病的心。方多病大驚失色,向前一步擋在李蓮花身前,滿臉不可置信:“你……你不顧當年的情分了嗎?要是將他帶迴流沙,他還有命可活嗎?”


    喬婉娩沒有迴答,隻是從腰間緩緩抽出一柄銀色長劍,寒芒在劍身上流轉。那是往日總是護在李蓮花身前的劍,如今卻冷冷直指他的心口。


    她的聲音冰冷而無情,像是從無邊的黑夜裏傳來:“本來你喝了那碗蓮子羹,在睡夢中被我擒住,我們也不必刀劍相向...李相夷,我們還真是有很多年沒有過招了,拔劍吧,讓我看看那碧茶侵蝕之下,當年的你還剩下幾分實力?”


    院中的空氣幾乎凝滯,殺氣在無聲中蔓延。李蓮花緩緩抬起頭,麵色慘白如紙,沒有憤怒,唯有眼中的悲傷愈發濃烈。他的手指微微顫抖,輕輕撫過腰間纏著的吻頸劍。


    “阿娩……”他的聲音啞得如碎裂的琴弦,低不可聞,“原來,你都知道了……”


    李蓮花看著喬婉娩的眼睛,那雙深沉如墨的眸子中裹挾著寒意,像無盡的深淵,吞噬著他的情感。他壓下胸腔中翻湧的苦澀與痛楚,麵上依舊維持著一貫的淡然,隻是苦澀地勾起一抹淺笑。


    忽然,他抬手將手中的吻頸劍擲向地麵,動作幹脆利落,劍身帶著凜冽的勁氣刺入地麵,發出低沉的悶響,隻餘銀色的劍柄裸露在外。


    “錚——”這一聲清越的震響如同沉悶的號角。


    方多病目瞪口呆,剛要開口,卻見李蓮花身形一晃,已然逼近自己。他甚至未能反應過來,便被李蓮花一掌劈中後頸,瞬間暈厥過去。


    然而,李蓮花的動作並不粗暴。他輕輕扶住方多病昏倒的身體,將他穩穩撈在懷中,動作溫柔得如同安撫一個不安的孩子。他護住方多病的頭部,將他緩緩放在地上,起身如往常般理了理自己並未淩亂的衣襟。


    做完這一切,抬眼看向喬婉娩。目光中再無哀傷的漣漪,隻剩下如往常一般的淡然。若不是他那張過於蒼白的臉和微微顫抖的手指,怕是任何人都看不出他內心的波動。


    他緩步向喬婉娩走去,步伐平穩,卻透著一種決絕的氣息。


    喬婉娩站在原地,麵色如覆霜雪,眉眼間的淩厲與冷意仿佛將四周空氣凍成寒冰。她緊抿著唇,持劍而立,靜靜注視著李蓮花的靠近。


    身後的玄影衛見狀,紛紛握緊兵刃,欲上前將李蓮花製住,卻見喬婉娩緩緩抬起左手,示意他們停下。她的目光始終未曾從李蓮花身上移開。


    李蓮花走到喬婉娩的劍尖前,直到劍尖抵住他的胸口,才停下。他低頭看了一眼那熟悉的銀色劍刃,又抬眼望向持劍之人,露出一抹苦澀而溫柔的笑容。


    “阿娩,”他的聲音低沉,略帶沙啞,卻溫潤如水,“終是我對不住你,若是能拿我能換取你到想要得到的,那我這條命便交由你也罷。隻是方多病,對你並無用處,請你留他一命。”


    喬婉娩的眼中閃過一絲幾不可察的掙紮,那一瞬間似乎有裂隙浮現,但很快便被冰冷的寒霜重新覆蓋。她的唇角勾起一抹似喜似悲的笑容,嗤笑道:“哼,你不想動手,也好,倒是方便了我。”


    她收起劍刃,緩步走到李蓮花麵前,抬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擊向他的側頸。


    李蓮花看得清她出手的每一個細節,卻沒有半分閃避,隻是雙眼緊盯著那熟悉的容顏,好似想將其刻入心底。直到他的意識被那一掌擊碎,眼前一片黑暗。


    他的身體像斷了線的木偶一般向地麵倒去,喬婉娩卻沒有絲毫動作,任由他重重摔在地上,發出一聲悶響。


    她收迴手,斂起神情,眼眸暗淡,聲音冰冷得不帶一絲情感:“將他捆結實了,等他醒了,再給他喂點軟筋散,他向來詭計多端,別讓他跑了。我們連夜動身,迴流沙城。”


    夜鶯走到方多病的身旁,低聲問道:“堂主,這個人如何處置?”


    喬婉娩頭也不迴,聲音冷得像冰麵上的刀鋒:“綁了,一塊帶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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