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婉娩抬頭,透過淚光看著他那張熟悉又陌生的臉,感受到他的溫柔與疏離交織,心頭湧上一股無法抑製的酸楚。終於,她輕聲開口,聲音哽咽,卻帶著堅定:“相夷……不是你的錯……”


    李蓮花靜靜地注視著喬婉娩淚痕未幹的臉龐,心中百味雜陳,為了稍微打破此刻的沉重氣氛,他低低笑了笑,輕聲道:“阿娩,你是什麽時候認出我的?”


    喬婉娩聽到他溫柔的聲音,輕輕抿唇,努力壓住湧上喉間的哽咽,低聲道:“第二次見你……你救我迴來,帶我到蓮花樓……我看到你包藥的繩結,心裏便有了懷疑……還有,你毒發時,我探到了揚州慢……”


    李蓮花聽到這裏,心頭一陣刺痛,眼神帶著悔意:“竟然在那個時候就......我那時還一心想將你趕走,我早就該想到的,你救了我那麽多次,明明你就在我身邊....”


    他目光低垂,指尖撫過眼角悄然滑落的淚水,帶著自嘲的苦笑道:“無了曾和我說過,梵術金針換皮,故人相逢應不識。沒想到,這個‘不識’的人竟然會是我自己。”


    他的聲音輕輕啞啞,仿佛一個低歎,將心底所有壓抑的情感都釋放出來,像一片破碎的羽毛在夜風中飄散。


    喬婉娩見他眼眸中充斥著苦澀與隱忍的悲傷,心中酸澀更甚,輕聲安慰道:“相夷,那天晚上,你說你不想拿迴少師,我便知道你不想再做李相夷了。你並不欠任何人,也沒有必要再被往事拖拽。我知道你放棄了仇恨,放棄了過去,隻想做李蓮花……你沒有必要自責,李蓮花也很好。”


    她的聲音帶著溫柔的安撫,宛若輕輕的夜風,緩緩融入他的心底,“我會替你保密,也會找到辦法解了你的碧茶之毒。到那時,江湖也罷,市井也罷,你可以做隨心的李蓮花,做那自由的風。”


    李蓮花微微抬頭,眼神複雜地看著她。他心頭一酸,喉嚨像是被什麽哽住了,鼻尖隱隱發酸。她的每一句話,仿佛輕柔的細雨,滲透進他心底最深處的裂痕,將他那些年小心掩埋的痛苦一層層地撫慰,溫暖緩緩湧上來,卻又透著難言的苦澀。


    李蓮花眼眶泛紅,嘴角卻浮現出一抹無奈的微笑。他的心暖得像要融化,卻也痛得像要撕裂。那一瞬間,他想說些什麽,卻又覺得任何語言都顯得蒼白無力,隻得將複雜的情緒埋在心底。


    李蓮花勉強擠出一抹幹巴巴的笑容,故作輕鬆地打趣道:“可別再逼我喝那泊藍人頭的藥血了就行。”話音剛落,他就察覺到了自己的失言,眉宇間閃過一絲懊惱。


    喬婉娩輕輕笑了一聲,卻又因迴想起當時的情景而眼底浮現出一抹刺痛:“那次……嚇到你了吧?抱歉,相夷……我會找到忘川花,浮嵐說它能解碧茶。”


    李蓮花心下一緊,急忙轉移話題,柔聲道:“等我可以每天垂釣,隨意看雲舒雲卷,不再理會江湖波瀾,隻求心安如水,任世事流轉,那時便是真正的逍遙。”他微微一笑,眼眸中仿佛浮現出一片山水靜謐,那畫麵似乎與眼前之人息息相連,“那你呢,阿娩?之後打算做些什麽?”


    喬婉娩沉默片刻,心頭一緊。她深知自己仇家勢力錯綜複雜,注定無法徹底脫離江湖的風雨,不願讓李蓮花涉險其中。她垂下眼眸,將那些深藏心底的隱痛壓了下去。再次抬眼,目光坦然而堅定地迎上他的視線,纖細的手指卻無意識地輕輕揉搓著胸前的一縷發絲,語氣中帶著幾分淡然:“李相夷已死,喬婉娩也隨著往事塵封,我們都不再是曾經的自己了。”


    她頓了頓,似是無意地笑了笑,繼續道:“李蓮花,你學會了種菜養花,漸漸喜歡上了平凡的日子;而我也找到了屬於我自己的江湖,我是流沙玄武堂的堂主,江湖聞風喪膽的‘斷魂劍’。我有了自己的勢力,手下的人對我忠心不二,未來路途雖然波折,但我也能憑自己的力量去追逐我想要的生活。你不用替我擔心。”


    她的語氣自信且堅韌,目光中毫無畏懼,宛如寒光閃爍的利劍。李蓮花注視著她的神情,感受到她無比堅定的信念。他在她眼底沒有讀到任何隱瞞,隻有一份擲地有聲的從容。他目光劃過她她不經意間把玩發尾的手指,輕輕一笑,帶著一絲感慨:“那還真不錯。沒有想到,阿娩竟然誌在江湖。”


    喬婉娩笑著調侃:“你有懷疑過我的身份嗎?”


    李蓮花低下頭,苦笑著搖了搖頭,聲音中帶著一絲無奈:“一直都有懷疑,每次以為抓住了什麽線索,卻又被你巧妙地掩飾過去了。阿娩的易容術可真是爐火純青,至於騙人的本事……我以前還真沒想到你藏得這麽深。”


    喬婉娩輕笑,想到方多病被李蓮花騙的淒慘模樣,忍不住調侃:“那你知不知道,方多病如今可是把你當成一隻老狐狸,恨不得時時提防你三分呢。”


    李蓮花笑著聳肩:“可這隻老狐狸,最終不還是栽在了你的手裏。”


    喬婉娩揚起一抹略帶狡黠的微笑,似笑非笑地看著他:“真的是今天才確認的嗎?從女宅迴來後,我就感覺你的態度有些不一樣了。”


    李蓮花被她一言點破,有些尷尬地摸了摸鼻子,眸光微閃:“有麽?”


    喬婉娩微微一笑,仿佛有了幾分玩味,輕聲道:“要說起來,在女宅那個陷阱中跌落的時候,還是你故意抱著我才落下去的?也是你領我走的那條路……花花,你那時該不會是故意算計我吧?”


    李蓮花的臉微微泛紅,掩飾般輕咳一聲:“怎、怎麽會呢……我哪敢算計你啊。話說迴來,阿娩,我覺得時間不但沒有讓你沾染風霜,反倒讓你比從前更……更漂亮了。”


    喬婉娩聽到這話,神色若有所思,目光裏帶了幾分調侃,嘴角微微上揚:“李神醫討女孩子歡心的本事,倒是見長了。”


    她的笑意藏著一絲自嘲,頓了頓,仿佛想起什麽,低聲道:“七年前,我曾偶得奇遇,體內種下了千歲之種。據說那是能延年益壽、起死迴生的奇物,想來是它的功效吧。也是多虧了它,我自小體弱的喘疾才徹底好了,似乎連受傷後恢複的速度都比常人更快些。”


    李蓮花注視著她的表情,心中流轉著幾分憐惜與欣慰,看著她自信的模樣,不由得揚起了真摯的微笑。


    兩人緩步而行,邊聊邊笑,將各自這些年在江湖中的趣聞軼事娓娓道來。誰也未提及那些沉重的往事,那些錯過的歲月仿佛塵封在過往中,彼此都默契地沒有深問,隻讓月色將這一刻的寧靜安然留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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