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妃低頭一笑,婉轉而溫柔:“這是漫山紅的規矩,送朵木槿花,圖個好彩頭罷了。”


    李蓮花接過花,眸光暗轉,看似無意地打量著花瓣上的泥點。


    梅若雪的坐位在李蓮花身旁,微微偏過頭,目光淡淡掃過身邊的喧鬧。她看見不遠處的方多病與侍女談笑,李蓮花則微微含笑,仿佛不在意他身旁的西妃笑意盈盈地敬酒。


    梅若雪的目光微微一凝,心中不由自主地浮現出蘇小慵的影子。想起她那日倚在蓮花樓內,巧笑倩兮,帶著親昵和俏皮的語氣與李蓮花說笑,而李蓮花明明當初曾言蓮花樓不留女眷長住,卻應允蘇小慵隨時都可以去住。


    而她自己呢?不管是心中舊日的情意,還是渴望陪伴左右的願望,都被深深壓抑在心底,若像暗處的一抹幽影,沉默而無言。


    想到此處,梅若雪心中忽生出一絲黯然與無力,似有什麽澀意壓在心頭。她清楚地明白,自己終究是身陷流沙的孤魂野鬼,背負血債,無法如蘇小慵般明朗純淨,亦無法光明正大地陪伴在李蓮花身側。


    心中這份無法言明的情緒,使她不由自主地將杯中酒一飲而盡。烈酒下肚,微辣而辛涼的滋味像一股火,悄然擴散在她胸口,漸漸也模糊了心頭那一抹苦澀。


    她神色一頓,又飲下一杯,微紅的眼眸中透出幾分渙散的神情,似被酒意衝淡了內心的愁緒。然就在這時,心中不覺又湧上一個更為沉重的念頭——忘川花至今杳無音訊,李蓮花的身體愈顯虛弱。若這一切無從挽救,他或許不出半年便要消散,而她也將失去此生僅存的唯一掛念的羈絆。


    杯盞微響,她一杯接著一杯地喝,指尖觸著酒盞微涼的觸感,似在尋求一種冷冽的慰藉。李蓮花將她這一切盡收眼底,微微蹙眉,眼中掠過一絲關切。他細細端詳片刻,終於湊近幾分,壓低了聲音輕聲問道:“梅姑娘今日怎如此好酒?可是有什麽心事?”


    梅若雪緩緩放下杯盞,眼中微露酒意,臉頰微紅,帶著些微醉的慵懶。她神情微怔,略有些遲疑,隨即嘴角帶上一抹苦澀的笑意,依舊沒有迴望,隻是淡淡地低聲迴應:“不過是席間添趣而已,李神醫不必掛懷。”


    話語雖淡,然那抹苦澀的笑意卻落在李蓮花眼中,久久難以散去。他的目光微微黯然,不由自主地移向她手中空蕩的杯盞,卻見梅若雪仿佛未覺,輕輕將酒杯斟滿拿起又置下空杯,似乎心事已不勝其重。


    此時的方多病則顯得格外尷尬,低頭對清兒小聲道:“那個……雞爪不好揣進懷裏,我丟在外麵了,能不能不還了?”


    清兒毫不留情地將一朵木槿花塞進方多病手裏,語帶諷刺道:“公子是江湖闖蕩的大俠,丟了便丟了,我又能如何?”言辭間透著酸澀,似乎還暗含幾分不滿。


    方多病被懟得莫名其妙,目光錯愕地望向她,話語一時被堵住,不知該如何迴應。


    這時,東方皓興衝衝地拿起手中的翠色絲巾,微帶得意地說道:“我摸的香紅該是碧凰姑娘的吧?為何讓旁人來陪我?”


    碧凰恭敬地微微彎腰,柔聲答道:“東方大俠見諒,碧凰是女宅管事,漫山紅事務繁雜,恐怠慢了您,特地讓繽容代為侍奉。”


    玉樓春朗聲大笑,拍手道:“東方老弟不必急躁,旁人不知,你還不知麽?漫山紅之後,你有的是時間。”


    東方皓聞言,心中暗喜,眉開眼笑地對碧凰道:“聽見了吧?碧凰姑娘。”


    碧凰微微一笑,轉身對眾人道:“漫山紅除了百年美酒,更有一道珍饈,今日必得品嚐。”


    隨即,侍女們端上了一碗碗香氣四溢的魚湯。湯未入口,溫潤鮮美的香氣便已在席間彌漫開來,讓眾人不禁為之垂涎。


    東方皓看見魚湯,眼中閃過喜色,興奮地說道:“這可是春深不知處的魚湯!乃是用北海白魚熬煮數日才得,鮮美無比,非每次漫山紅皆有,今日算得上口福到了!”


    清兒端著湯,一臉不悅,正慢慢挪到方多病麵前,哪知東方皓瞧她模樣俊俏,便起了輕浮之意,伸手要去摸她的臉。清兒一驚,手一抖,湯碗滑落在地,發出清脆的碎裂聲,湯水濺了一地,四下裏瞬間一片靜默。


    碧凰眉頭微蹙,緩步上前,聲音冷淡道:“清兒,你今日未免有些毛躁,先記上一筆吧。”


    清兒臉色刷地一下白了,低頭顯得慌亂不安。方多病眼見清兒失措,忙擺手道:“不必不必,我本來就不愛喝湯,這不喝正好。”


    碧凰卻肅然一笑,語氣裏含了幾分冷意:“方公子若是不喝,便是妾身招唿不周,倒要自罰一杯才是。”她冷冷地看向清兒,淡聲道:“清兒,給方公子重新倒一碗。”


    清兒低著頭,急忙倒了滿滿一碗湯,小心翼翼地端到方多病麵前。方多病無奈,隻得舉起湯碗一飲而盡,放下時臉上仍有些猶疑,似是不解她們的規矩。


    玉樓春見狀,也隨即端起麵前的湯碗,飲下一口,緩緩看向李蓮花,笑問道:“李神醫,覺得此湯如何?”


    李蓮花微微一笑,輕輕擱下湯碗,神情漫不經心地說道:“湯倒是好湯,至於補嘛……”他眼角微彎,帶著幾分揶揄的笑意掃向玉樓春,“在座的各位,除了玉先生,似乎也沒人需要補什麽。”


    東方皓冷哼一聲,語氣中滿是譏諷:“玉先生玉骨功護體,刀槍不入,你這庸醫胡謅什麽呢?”


    李蓮花淡淡瞥他一眼,依舊不急不緩地說道:“旁的沒什麽,倒是膽氣虛寒之症,想必有些難忍,不然怎會隨身帶保鏢呢?”


    玉樓春聞言一笑,臉上雖依舊溫和,眼神中卻隱隱帶著一絲不悅的寒意,答道:“我身邊這位,名叫辛絕,是女宅的護院,讓他寸步不離,是因為女宅女子太多, 隨意走動,恐有麻煩。 。”


    施文絕在旁打趣道:“玉先生真是對姑娘們愛護有加啊!”


    玉樓春哈哈大笑,語氣輕佻道:“不過是招待朋友的玩意兒而已,怕的倒是宅裏的侍衛們把持不住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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