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輕語和文冬青的事情,不知為何,各人都有各人的說法,有的人說文冬青家中生意遭遇變故,趙家施以援手的條件就是讓文冬青和趙小姐處上一處。又有人說,文冬青家財萬貫,趙家人貪婪,趕著將女兒獻了上去,奈何文冬青過於溫柔,這件事怎麽都推拒不了。還有人說,是趙家向著文公子的錢和人,又捏了文冬青的把柄,上趕著斂財又斂人。


    隻是無論哪一種,最後結局都逃不出趙輕語又成了愁嫁女的命。


    這紛紛的,各自說的都有道理,讓人愈發覺得分辨不能。


    每次遇到這種挑戰的時候,飛簷就像是打了雞血一樣,層層深入,越是撲朔迷離就越是要弄清楚,一定要挖出個理所當然來才行。就這樣過了半月時間便得意洋洋的和洛蘿交了差。


    “聽趙小姐身邊的丫鬟說,一開始不是趙家和文公子扯上關係的。”飛簷一邊講一邊被洛蘿扯著坐了下來,看洛蘿期待的眼神,更是恨不得自己有雲瑤那編故事的能力,把這個故事講得九曲十八彎,越是引人入勝越好。就是在院中撲著蝴蝶的小一也乖乖搖著尾巴迴了來,蹲在洛蘿腿邊,一副要聽故事的樣子。


    飛簷輕輕敲著院中的石桌,麵上表情那叫一個豐富,活脫脫一個說書人一般:“外麵說的什麽趙家施以援手,還有趙家貪婪什麽的,都是假的!是文公子自己個兒找上趙家的。”


    這一點,倒是符合洛蘿的猜測。若不是文冬青自個兒忙著把自個兒獻出去,別人又怎麽能奈何得了他。


    洛蘿雖然不吃驚,可是看飛簷希望她吃驚的樣子,便不由得裝著瞪大了眼睛,手上又替小一捋了捋毛:“後來呢?那文公子什麽身份、什麽目的你知道嗎?”


    她一連問了三個問題,讓飛簷愣了幾息,才決定好先和她說哪一個:“最開始是趙小姐去廟會,相中了個開了光的鐲子,誰知道那個鐲子先一步被文公子給買走了。趙小姐那脾氣,您也知道,妥妥的發了一大場脾氣,誰知道那文公子跟能看人心思一樣,立刻叫人包好了把鐲子送她了。”


    飛簷還“嘖”了一聲,好像也不願意幫著文冬青說話了。她性子本來就和洛蘿差不多,最見不得別人耍心思,可文冬青這副樣子,可不是在盤算這些什麽事情呢。想想文冬青如今和自家小姐走得近,揣著的卻不知道是好心還是惡意,就更是不舒服了。


    飛簷皺著鼻子,擺出幾分不屑的樣子來:“您猜他怎麽說的?”


    洛蘿想了想,搖搖頭。


    飛簷學著文冬青的表情,笑得溫潤,跟個情場老手似的:“方才見到姑娘,便覺得這鐲子和姑娘再相配不過,在下鬥膽將鐲子買了下來,想借個花獻個佛,博姑娘一笑。”


    洛蘿看的開心,立刻咯咯笑開,小一也搖著尾巴哈嗤哈嗤幾聲,仿佛跟著在笑一般。


    這飛簷不愧是她院子裏的丫鬟,演起戲來一套一套,有板有眼的。那動作、那話語,可不是隻有文冬青才能做出來說出來的。洛蘿平日裏和他演著戲便覺得這人嘴皮子忒溜了,肉麻起人來有一萬種辦法,偏偏他還能說的信誓旦旦真誠無比,叫人拿他實在是沒有辦法。


    飛簷搖搖頭:“他這一博啊,趙小姐還真就笑得跟朵春花似的了,跟沒為這事兒發過脾氣一般。趙小姐這本來就愁嫁,那文公子又長得一表人才,被他一誇就暈了頭。後來文公子邀她踏青賞園遊湖,她哪裏還說得出半句拒絕人的話,估計著,也就那個暈乎乎的樣子就答應了。”


    飛簷在說的時候,洛蘿就止不住的一直在想著。——也就是說,趙小姐雖然春心蕩漾,做出的仿佛是她對文冬青情根深種,糾纏不休的樣子,可到底最先撩撥人的卻是文冬青。


    這人可真有意思,做著欺負人的事情,還能像個無辜受害者一樣。


    飛簷瞧著洛蘿的神色,小心翼翼的,又說:“這後來的事,就和您有關了。”她也不敲桌子了,兩隻胳膊都收好放在桌子上,“趙小姐正泥沼深陷呢,您大小姐一出現,文公子就好像被您給迷住了一樣,成日追著你跑。”


    洛蘿估摸著這句應該是趙府丫鬟的原話,搞不好說話的人心裏還多夾雜了“狐狸精”一類的詞,洛蘿卻覺得受用,也不和飛簷計較,依然笑嘻嘻的:“這文冬青撩了別人又棄了別人,不說清楚不明不白的,趙輕語既然脾氣那麽壞,沒去找文冬青麻煩麽?”


    “麻煩沒找,倒是糾纏過幾次,不過也沒鬧出什麽風浪來。”飛簷說到這裏,壓低了聲音,湊近她,“這也就是最關鍵最邪門兒的地方,趙府那丫鬟和奴婢說,估摸著,趙小姐是忌憚文公子的。”


    洛蘿似乎想到了什麽,皺了皺眉,目光微動。


    飛簷接著道:“您剛才問奴婢,那文公子來頭背景如何,這個奴婢著實沒有打聽出來。便是那小丫鬟跟著伺候了那麽久,也沒摸清楚文公子的底細。但是奴婢想著,文公子的來頭定然不小,寧溪洛趙兩家,平白無故沒理沒由的,誰敢上門挑釁?偏偏趙小姐受了委屈,趙家連聲兒也不敢吱一下。”飛簷換了口氣,“雖然沒打聽著文公子的身份,但是奴婢聽那丫鬟說,看文公子和趙老爺一起商談過什麽事情,趙老爺一臉恭敬。你說,這文公子怎麽可能來頭會小?”


    這句話就讓洛蘿臉色變了一變。飛簷說的這話和穆飛飛說的話何其相似,隻是對象不一樣罷了。


    洛崢見到文冬青,也是一臉恭敬的。


    洛蘿心裏發著怵,愈發覺得雲瑤這是推著自己走到了什麽可怕的事情裏麵,怔了好一會兒,才迴過神來,不由得多問了聲:“飛簷,你說文冬青若是圖洛趙兩家的東西,咱們兩家共有的寶貝該是什麽?”


    飛簷想也不想:“錢呀!誰還能比洛趙兩家更有錢?不吃不喝不眠不休不停幹著活,十輩子也賺不到主子一成的錢。”


    飛簷想不到其它的東西了,洛蘿卻不停思索著,若果真是為了錢,一個來頭不小的人又何必親自上陣,和兩家的大小姐糾纏不休,不會嫌太麻煩了麽。文冬青為的東西,肯定不止是錢一樣。


    文冬青的事情要繼續弄清楚的,可是該還的人情也不能落。


    因著洛蘿的關係,文冬青也開始三天兩頭的往穆飛飛的小酒館跑,兩個人的悄悄話每每都被多竄出來的這個人打斷,偏偏洛蘿還不能生氣,還得裝著驚喜又嬌羞的樣子,這讓穆飛飛的惱火就變成了看笑話。


    這日穆飛飛無意中和洛蘿提了提前些日子去懸雲山莊,她那好姐姐給幾位眼熟的弟子正辦著什麽說是燒烤會的東西。聞著味道倒是挺香,看那幾位師兄弟也吃得津津有味的,不曉得味道到底如何。


    還不等洛蘿說話呢,文冬青就先溫文爾雅的笑了起來:“這倒是有意思。”


    聽他這麽說,穆飛飛可勁兒的朝洛蘿使著眼色,洛蘿就算曉得穆飛飛有一半看笑話的心思,也不敢迴過去,隻好幹巴巴的笑了兩聲,瞧著她:“不若我們也辦個這勞什子燒烤會?”也當還你人情了。


    見她神色尷尬,文冬青隻當她在害羞,說了兩聲“有趣”之後,又湊近洛蘿耳邊輕聲道:“親眼看到蘿兒替在下忙碌,該是世間最叫人賞心悅目之事了。”


    洛蘿嗔道:“你又胡說,你又胡說!”


    隻聽穆飛飛一個沒忍住,笑出了聲,洛蘿一張臉立刻便紅了起來。等文冬青沒注意的時候,穆飛飛才湊近了她,小聲道,“那日顧亦也在。”


    洛蘿一聽就曉得,穆飛飛說的是,雲瑤那什麽會上,顧亦也在呢,立刻沉悶了下來。


    飛簷笑了笑,道:“我還見著雲瑤拚了命去討好他,不過顧亦沒搭理她。”


    洛蘿抿嘴笑了笑,眼裏盡是滿意。


    洛蘿待迴了家便翻了好久沒動過的話本子,穆飛飛隻說了個“香”、“看起來好玩”,這不清不楚的一兩句,怎麽可能知道她說的是什麽。好在雲瑤還算是貼心得很,果真寫了秋老虎剛過完呢,這女角兒就和男角兒辦了個什麽宴什麽宴的,裏麵把原料香料什麽的,全都記載得清清楚楚,想來雲瑤也是估到了洛蘿這一步行動,特意方便些她。


    洛蘿可不覺得這種事兒貼心,尤其是想到她以這樣的方式去籠絡顧亦,一顆心就跟煮了醋湯一樣咕嚕咕嚕的發著酸。


    她將話本子裏麵寫的東西都謄了一遍在另一張紙上,之後將單子拿給飛簷,就讓飛簷張羅去了。文冬青心裏可想著是她自個兒忙前忙後的張羅呢,也是想得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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