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蘿覺得極其不是滋味,那感覺,就好像她做錯了很可怕的事情。可是洛蘿完全不明白自己做錯了什麽,她一直覺得自己明明是一顆好心,明明就是在為顧亦著想!洛蘿迫切的希望有人能夠認同自己,告訴自己,自己沒有做錯。


    等一上了馬車,聽到穆飛飛問了自己一聲“怎麽了,這麽沒精打采的”,她便幾乎是撲到了穆飛飛身上,哽咽的:“飛飛,顧亦他欺負我!”


    穆飛飛似乎一點也不覺得意外,顧洛二人相處之道,她多多少少也摸清楚了一點,洛蘿這孩子可熊,顧亦便像是個兄長一般,有時候少不了訓她幾句。每每這時,洛蘿便委屈的不得了,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樣。說“欺負”,顧亦那人欺負誰也不會欺負到她洛大小姐身上啊。穆飛飛象征性的拍拍她,敷衍道:“好了好了,別氣了。”


    瞧著穆飛飛不以為意的樣子,洛蘿曉得她不當一會兒事,也明白自己以前都做了哪些事兒,便急了:“這次不一樣!”說著,便把在懸雲山莊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和穆飛飛說了,越說越生氣,越說越難過,不免又是一陣抽抽搭搭。


    末了,也不忘記拽拽穆飛飛,問一聲:“飛飛,你說對不對?”


    穆飛飛本來是一臉驚訝的,聽到洛蘿說完時,臉上早就由白轉紅,竟有些氣了,眉頭死死皺著,差點沒拿手戳上她腦門兒:“洛蘿,你聽好了,顧亦不是你養的那些阿貓阿狗,不是你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寵物!你真以為,不管你做了多過分的事情,隻要揮揮手,他就會迴來了?!”


    在洛蘿印象裏麵,穆飛飛向來是個笑麵虎,就是生氣的時候也是陰陽怪氣的酸別人,哪見過穆飛飛這般樣子,不由得縮了縮脖子,也不敢哭了,隻愣愣的看著她。


    穆飛飛抱著胳膊,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揍上去了,聲音都哆嗦起來:“顧亦對你有多好,連我這個外人都能看出來,你會不知道?!別人一片好心,你倒好,你就……你就是這樣侮辱別人的?”


    穆飛飛胸膛不停起伏,實在是氣得有些厲害了。洛蘿腦袋裏麵一片空白,木木的坐了下去,好半天才訥訥道:“我……我知道他對我好,我就是想要對他好,才會想法子讓他留在那裏的……”被穆飛飛罵了一通,她自己都覺得自己好像是壞人一樣了,說的話也都是在為自己做虛偽的辯解,她憋屈的不得了,“我若是不那麽說,顧亦一定不會留在那裏的……”


    洛蘿聲音越來越低,穆飛飛冷笑道:“你有一百種方法可以讓他留在那裏不陪你迴去,你偏偏要用最傷人的方法。”她轉過頭不再看向她,生怕多看她一眼就控製不住自己的怒氣了,深吸了一口氣,冷冷道:“蘿兒,我從邊關迴來見到你的時候,我就想,你真是一點都沒變,你雖然任性又刁蠻,但是事後到底還是知道自己錯了會責怪自己的。我想知道,這幾個月時間,你到底是怎麽變成了現在這樣?做事沒有輕重,顛倒黑白,是非不分。你……你……”


    穆飛飛那兩聲“你”,端出的是恨鐵不成鋼的味道。洛蘿摳著衣角,低低垂著頭,穆飛飛說的似乎確實像那麽一迴事,但是她又總覺得無法認同。雲瑤給她講的故事裏麵的女角兒,不都是這樣嗎,為了讓別人得到幸福,不惜假裝自己的心意,讓別人誤會……這樣難道不算是無私嗎?這樣才是有俠者之心……吧?


    認知一旦歪曲,要意識到自己做錯了事,也變得難了起來。


    得知洛蘿沒被選上,顧亦卻被選上了,洛崢顯然是很高興的。比起洛崢的高興,洛蘿卻不怎麽開心,洛氏夫婦隻當她因為沒被懸雲山莊選上,也未曾在意許多,隻吩咐了飛簷多多開導洛蘿,便不再多說了。


    洛蘿這人,就是你越明著勸導她,她越要任性的性子。


    如今寧溪城隻剩了她和穆飛飛,洛蘿死咬著自己沒做錯,穆飛飛對她漸漸從恨鐵不成鋼,變成了失望。兩人平日裏見著了麵子上是客客氣氣去的,到底有些疏遠了起來。


    連洛蘿自個兒都不明白,怎麽自己現在變得就好像以前自己最討厭的“傷春悲秋”的樣子。以前飛飛去邊關,雲瑤、宋行簡一眾和她不熟,她更是見都沒見過顧亦,不也是一個人就這樣過來了,為什麽現在一個人的時候,就開始數著數過日子了呢。


    雲瑤倒是迴來了幾次,同洛蘿嘮嘮嗑,又給她講些她喜歡聽的“故事”,最後還和洛蘿約好,把沒講完的故事都寫下來,隔段時間就托人給她捎迴去,免得她閑得慌。洛蘿一邊高興雲瑤的重情重義,一邊又在意的不得了——顧亦沒迴來過,一次也沒有,雲瑤迴來數次,他連帶句話也沒帶過。


    這般渾渾噩噩的過了幾個月,天兒是越來越涼,越來越冷,眼瞅著院子裏麵綠葉子變黃葉子又落了下來,才意識到冬天算是來了。


    這日洛蘿又是一片混沌,早早的就醒了過來,看著天色似乎才剛亮起來的樣子,便有些舍不得起來。隻是沒等她多賴上一賴,門就被人推開,飛簷急急的走了進來,見她抱著被子瞪了雙大眼睛瞧著自己,便無可奈何道:“我的姑奶奶,你怎的還沒起呢,今天可是大日子呀,瞧您!”


    洛蘿平日不需要飛簷伺候貼身這些事,今日飛簷卻將她拉起來,又抱了些華裳往她麵前一放,催促道:“大小姐,您瞧瞧,你喜歡哪一套?”


    洛蘿皺起鼻子,顯然還沒明白過來,露出些嫌棄的樣子:“我都不喜歡,你曉得我不穿這些衣服的。”


    “今日可不行。”飛簷笑道,“今天可得穿的喜慶些,忌黑色。”她說著順手拿起套裙子往她身上比了一比,喜滋滋道,“果然小姐和青色相稱極了,隻是瞧著清冷了些……”她點了點頭,又搖搖頭,似乎覺得不妥,又撈起一件比了比,這次就連連點頭了,“這桃紅的倒是不錯,大小姐若是穿上,必然比院子裏的梅花還美。”飛簷沒讀過什麽書,這是她能想到的,最稱讚人的說辭了。


    洛蘿還在迷糊:“我不想穿這些……”


    話還沒說完,就被飛簷打斷,飛簷嗔道:“大小姐,今日可不能任性,總不能在懸帨之辰穿一身黑吧?”


    懸帨之辰?飛簷這一提醒,洛蘿才恍恍惚惚的想了起來,是了,冬天早就到了,可不是到她生辰了麽。


    見她這模樣,飛簷不由得歎了口氣,苦笑:“大小姐,早些時日奴婢便同您說了幾次了,還問過您意見,您當時和奴婢說全由老爺夫人做主可不是?”


    洛蘿心說我煩別的事都來不及,哪兒還有心思想這個。


    莊國女子嬌貴,生辰也是辦的隆重的,更何況洛蘿又是一家的掌上明珠,若是可以,洛崢恨不得讓全天下人來給自己女兒慶祝生辰。


    洛蘿由著飛簷打扮,似乎想到了什麽,心中一動,試探道:“飛簷,你可知道今日哪些人要來?”


    飛簷搖頭道:“這個奴婢倒是不清楚。”


    飛簷雖然隻是院子裏麵的做雜事的丫鬟,伺候人也是嫻熟的,洛蘿隻覺得她圍著自己轉來轉去的,轉的頭都有些暈了,後來又讓她坐著不要亂動,不亂動還能做啥,洛蘿差點沒睡著,也不曉得過了多久,才聽見飛簷的聲音:“好了。大小姐瞧瞧?”


    洛蘿睜開眼。


    飛簷給她挑了件鏤金的蜀錦對襟襖,繡了祥雲的紋樣,下身是同色的暗花留仙裙,料子都是極好,隱隱約約的似有光澤流走,不同角度,看到的花紋樣也是不一樣的。洛蘿見著鏡子裏麵的自己,粉麵桃腮,雍容華貴,竟也有幾分能和雲瑤爭豔的資本了般。


    洛蘿看了一會兒,心裏有什麽蠢蠢欲動,乍然一瞬仿佛撥雲見日,豁然開朗一般,不由得彎了彎嘴角,心情大好。


    等一會兒顧亦來了,自己就好好和他說話,一定不要吵架,他肯定就不會不理自己了。她心裏甜絲絲的,仿佛喝了蜂蜜一般,洛蘿隻覺得能和朋友和好,是世界上最開心的事情了,這樣和飛飛也能打開心結了。


    洛蘿又是期待又是急切,等到了時辰,幾乎是她拽著飛簷朝宴廳走去。這會子,大家都等著她呢,見慣了洛蘿穿著黑衣服瘦瘦小小的模樣,乍得看見這恍若三月粉桃,姿容極其豔麗動人的姑娘,不免驚了一驚,怕是還沒反應過來。


    洛蘿想在這目瞪口呆之中看看顧亦的表情,用團扇掩了麵偷偷笑著,打量一圈。然後,那雙本來流光溢彩的眸子,漸漸的、漸漸地,就好像有什麽熄滅了一般。


    ——沒有顧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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