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陵容的話仿佛平地驚雷,驚得宜修心顫膽顫。


    “什麽?你說什麽?”宜修驚駭不已:“不可能,皇上怎麽可能死?怎麽可能死?”


    “生死乃是天命,宜修,大行皇帝生前說過,與你死生不複相見,你連與他合葬的機會都沒有。”


    安陵容語氣平靜,沒有嘲諷,也沒有憐憫。


    “不!不可能!”宜修痛哭起來。


    “是誰登基?是你的六阿哥登基是吧?你滿意了?哈哈哈哈,你滿意了?”宜修恍若瘋狂。


    “廢後,本宮是廢後,本宮被先帝厭棄,本宮是廢後!”


    “憑什麽?憑什麽?”


    宜修痛苦不已,痛哭無聲,似要抽過氣去。


    安陵容緩緩走到旁邊椅子上坐下,慢悠悠道:“是啊,憑什麽呢?”


    她語氣忽然又冷了起來:“憑什麽?就憑你做皇後時蛇蠍心腸,分毫無德,先帝多少孩子死在你手上,你手裏沾染的人命足以成為現世報,讓你死無葬身之地,隻可惜你還有皇後這層身份,哪怕廢後,先帝依舊不能殺你,否則你以為你還能安然活到現在?”


    宜修突然痛苦得捂住耳朵,恨道:“你別說了,你別說了!”


    “本宮沒有錯,本宮何錯之有?”


    “你感受過失去兒子的滋味嗎?你知道那天的雨有多冷嗎?那年弘暉才三歲,小小的一團,就躺在我懷裏,我就這樣看著他一點一點失去溫度,他走前還拽著我的手說,額娘,下輩子再做你的孩子。”


    “你知道我有多絕望嗎?”


    皇後聲淚俱下:“憑什麽本宮失去了孩子,別人的孩子卻可以活得好好的?”


    安陵容斥聲道:“當年純元皇後與你之間發生糾葛,你敗了,你便要十倍百倍報複到先帝旁的女人以及她們的孩子身上,讓他們承受你所犯下的冤孽。”


    “冤有頭債有主,你為何不去報複先帝,你敢報複先帝嗎?”


    “你不敢!”安陵容替她迴答了。


    “哀家當年初入宮時與夏冬春發生糾葛,你便將夏冬春安排與哀家一起住,你打的什麽主意哀家都知道,你暗中推波助瀾,讓哀家與華妃爭鬥,與甄嬛離心,哀家不是不知,哀家就這樣看著,看著你一步步玩火自焚。”


    “宜修,你落得如今的下場,都是你咎由自取!”


    “原本你隻需要善待所有人,就可以安然坐上母後皇太後之位,可惜了,就在今日,本宮的弘晟已經追封純元皇後為母後皇太後,你永遠被純元皇後壓了一頭呢,烏拉那拉庶人。”


    “你的孩子還在地底下看著你,你還有臉去見他嗎?你已不再是大清的皇後。”安陵容幽幽一句話,直接破了宜修的尋死之路。


    讓她連死都要考慮是否給弘暉蒙羞,連死都是一種奢侈。


    安陵容轉身離開了景仁宮,終究還是沒能說出她燒毀太後遺旨的事,有些事必須爛在肚子裏,就好比甄嬛給果郡王生的兩個孩子,以及惠妃的靜和公主,永遠都不能走漏了風聲。


    “找個太醫給烏拉那拉庶人看看,給她治好眼睛,遏製她的頭風,不許讓她死了。”安陵容道。


    “太後娘娘……”小田子很是困惑,太後為何還要關切烏拉那拉庶人?


    “沒事,哀家隻是想起了母親。”她揉了揉太陽穴,低聲道。


    景仁宮內,宜修一陣又一陣的哭,有些時候甚至又哭又笑,就好像瘋癲了一般,太醫來看過了,搖著頭開了些藥,有宮人會熬給她喝。


    冷宮中,自甄嬛被投入冷宮已經過去好幾個月。


    這些日子她一直不敢出門,皇帝對她們母子的處置一日不下來,她就一日膽戰心驚。直到後來代表著皇帝駕崩的喪鍾聲傳來,她才恍然有種如見天日的感覺。


    皇帝喪期未過,今日她卻聞到了肉湯的香氣,她才大著膽子想去瞧瞧究竟是誰在吃肉湯。


    這裏可是冷宮,能在冷宮中吃這些東西,定然有什麽貓膩。


    結果便看到年世蘭和夏冬春兩人一邊吃著西瓜一邊煮鍋子,六目相對,場麵十分尷尬。


    年世蘭自然對甄嬛好一頓嘲諷。


    當年她進冷宮時,甄嬛還來了冷宮告訴她所謂的真相。


    “哈哈哈哈,甄嬛,你也有今天!”年世蘭一邊張狂地大笑著,一邊毫不留情地朝著甄嬛嘲諷道。


    她那張略微帶了些歲月痕跡的臉,此刻因為得意而微微扭曲著,眼神之中更是透露出無盡的輕蔑。


    “我早就說過,我的今天就是你的明天!”


    “真是蒼天有眼!”


    甄嬛挪了挪嘴唇,不知該說些什麽。


    這可能就是風水輪流轉吧?


    還是夏冬春打圓場:“好了好了,現在大家都是冷宮一家人了,就別提往事了。”


    “那個甄嬛,你餓不餓,要不來吃點?”夏冬春一副大大咧咧的模樣,招唿阿珍去把甄嬛拉過來。


    年世蘭蹙眉剜了夏冬春一眼,夏冬春這麽些年也練出來了,知道年世蘭就是雷聲大雨點小。


    甄嬛還沒坐定,年世蘭開口道:“甄庶人,我和夏冬春再怎麽樣也是妃嬪之身,你不過一小小庶人,不知禮節麽?”


    甄嬛愣了一下,旋即對兩人福了福身:“見過年答應,見過夏常在。”


    “哼!”


    三人圍在銅鍋前,夏冬春八卦之魂熊熊燃燒:“喂,你咋進來的?”


    甄嬛看向年世蘭,隻見對方翻了個白眼。


    她才緩緩道:“觸怒之罪。”


    “嗬嗬。”年世蘭鼻腔噴氣,一個眼神也不願施舍給甄嬛:“還以為你在外頭過得多好呢,不過爾爾。”


    “年世蘭你!”甄嬛咬牙,她不能生氣,她要弄清楚年世蘭和夏冬出為何會在冷宮裏活得這般滋潤,她們背後站的究竟是誰?


    “今日這冷宮竟這般熱鬧呢。”安陵容緩步走來,看到年世蘭、夏冬春和甄嬛三人坐在一起吃鍋子。


    “正好,哀家帶了些好菜來,一同享用。”安陵容話音一落,寶韻便將食盒提上來擺到桌案上。


    甄嬛立馬起身對安陵容行了禮。


    “一晃幾個月過去,不知姐姐在這冷宮可還習慣?”安陵容順帶問道。


    麵對這個問題,甄嬛點頭也不是,搖頭也不是。


    她迫切想知道關於自己孩子的信息,以及先帝對自己的處置。


    “想來姐姐還不知道,令妹玉嬈進了宮,成了先帝的官女子,但是先帝已去,甄官女子的位份太低,也就沒有特別封賞了。”


    “你說什麽?”


    “甄庶人,你也知道那是個死局,便隻能兵行險招了,甄官女子挺身而出,皇上是看在她的麵子上,才放過了甄家滿門,眼下甄庶人的兩個孩子都還好好的呢。”安陵容微笑著說。


    安陵容的話倒是如沐春風,可在落甄嬛眼裏,便是冬月的寒冰。她知道,除了玉嬈出馬,便真的沒有其他法子了,是她誤了玉嬈,也害了浣碧。


    皇上早就對她不滿,如今還肯留她一命,已是格外開恩。


    可憐了玉嬈,她這輩子恐怕都沒法和慎貝勒雙宿雙飛了。


    年世蘭和夏冬春聽得目瞪口呆,這突如其來的信息量,竟讓她們無所適從。


    這是什麽情況,外麵到底發生了什麽?


    難道甄嬛給皇帝戴了綠帽子不成?


    甄嬛鄭重跪地給安陵容行了個大禮:“民婦叩謝太後娘娘大恩。”


    “你起來吧。”安陵容抬手示意甄嬛起來:“先帝留有遺詔,弘瞻入果郡王一脈,為其守孝三十年,至於靈犀,就留在宮中,由惠太妃教養。”


    “甄庶人,你盡可以安心了。”安陵容此番帶了一杯毒酒,她道:“此毒穿腸過,前塵往事皆可消散。”


    甄嬛眼底閃過驚駭,但是她深知自己沒得選,淚水滑過臉頰,她哭腔道:“太後娘娘,民婦還有個遺願,當初啟祥宮伺候過民婦的崔槿汐和流朱二人,不知她們可還好?”


    “雖有殘疾,於生活無礙。”安陵容答。


    “還請太後娘娘看在往日情分上,全了民婦先前與她們的主仆情誼,稍微照付一二。”甄嬛又跪下了。


    “哀家答應你的要求,你安心去吧。”


    年世蘭和夏冬春還是第一次見安陵容如此狠辣的一麵,她當著她們的麵賜人家毒酒,考慮過她們的感受嗎?


    夏冬春心想,不會下一個就輪到她了吧?


    卸磨殺驢?


    毒酒果真腥辣,甄嬛一壺酒下肚,五髒六腑不受控製得灼燒起來,很快她便蜷縮著倒地不起,在意識消散前,她想著,或許當時允禮也是這般疼痛吧?


    天邊一串烏鴉飛了過去,碧色的天空逐漸變成灰蒙蒙的一片,從她狹長的視線裏漸漸淡去。


    小田子上前摸了摸甄嬛的脖頸動脈,旋即躬身迴道:“稟太後娘娘,人已經沒氣了。”


    “讓人抬走。”安陵容語氣冰冷:“做幹淨點兒。”


    等人走了後,安陵容這才有精力和年世蘭與夏冬春兩人說話,迴頭卻見夏冬春對她撲閃著睫毛,一副乖巧的模樣。


    “嚇到了?”安陵容笑道:“不過是處理一些先帝留下來的爛攤子罷了。”


    隨後她抬手對著門口的位置拍了拍掌,一個身著淡粉色旗袍,梳小兩把頭的小宮女從外頭小跑進來,她步伐有些急切,嘴裏的喘息聲卻有些異樣。


    待那小宮女走近了,年世蘭才看清楚那人是誰。


    “頌芝~”年世蘭噌得起身,十分激動得迎了上去。


    頌芝待跑近時就要下跪,年世蘭先一步抱住了她。感受著這個溫暖的懷抱,頌芝落淚不已。


    “啊~啊~”頌芝打著手勢,示意年世蘭放開她,年世蘭疑惑不已,為何頌芝不說話,反而打手勢?


    待看到頌芝嘴中情形之後,年世蘭不由得瞪大了眼睛,滿臉驚愕之色。


    “頌芝,這些年你在外頭都經曆了些什麽?”


    安陵容道:“當年頌芝剛出宮,就被血滴子割了舌頭,頌芝流了好多血,好不容易才撿迴條命。”


    “為什麽?為什麽?”年世蘭仰天慟哭:“哥哥死了,年家抄家滅族還不夠嗎?頌芝不過是我身邊一個貼身宮女而已,她又有什麽錯?皇上,你不配做皇上!我恨你!我恨你!”


    頌芝卻拚命搖頭,她努力用自己口腔裏僅剩的那一點舌根說著話:“小姐,不哭,頌芝,沒事……”


    年世蘭見狀,哭得更是兇了,一旁的夏冬春也忍不住抱著阿珍哭了起來。


    她們這冷宮二人組,當真是慘,斷腿的,割舌的,絕育的……嗚嗚嗚。


    新帝王繼位,安陵容搬出永壽宮,自去了壽康宮居住,隨她一起的還有寧太妃和穆貴太妃。


    由於弘晟年紀還小,先帝還沒來得及給弘晟定下一門親事,故而弘晟目前後宮一窮二白,前朝大臣們蠢蠢欲動,弘晟一直以為先帝守孝為由擋著。


    隻聽說先帝生前屬意富察家的二小姐,安陵容便組了個局,讓弘晟悄悄見了見富察家的二小姐富察容樂,二小姐與大小姐一母同胞。


    這位富察容樂小姐今年十六歲,其容貌端莊,姿態清貴可人,是個不可多得的美人,比起其姐姐富察容音不遑多讓。


    弘晟見了一麵就深深被其吸引,卻又因害羞而不敢說話。


    安陵容看出了弘晟的意思,表示願意托人為其保媒,不過在這之前,還得看看富察二小姐的心意,她可不會做任何強迫人的事。


    弘晟更加不願,他見夠了皇阿瑪的荒唐事,發誓這輩子除了做好一個皇帝外,便隻想好好護著自己所愛之人。


    富察二小姐聽聞宮中對其有意,不慌亂,也不欣喜,隻按照宮內的意思,讓人送了一個木匣子並一個信封進宮。


    弘晟收到東西後,便知穩了。


    德化二年冬,富察皇後自大清門入宮,居永壽宮,主持後宮一切事宜。


    安陵容終於可以光榮退休了。


    之前因為沒出孝期,不開選秀合乎禮製。


    現在娶妻了,就算不開大選,可以小選納妾吧?大臣們翹首以盼,希望新帝多少從他們這些大臣後宅中選幾個知心人進宮伺候,但弘晟就是不願,又以為先帝守孝二十七個月為由給拒絕了。


    前朝大臣們對此頗有微詞,希望皇帝出孝期後立刻開放選秀,廣納後宮,為皇家子嗣著想,早些開枝散葉。


    弘晟覺得自己過早有孩子有損精元,且皇後年紀尚小,生產的話,於身體有礙,便不再理會這些。


    直到出了孝期,弘晟才真正和皇後圓房,一個月後,皇後成功懷孕,並足月產下皇子。


    皇後生子,普天同慶,皇帝大赦天下。隨後開放小選,從朝中高位臣子家中選了兩個看得過眼的入宮,一個封妃,一個為嬪。


    皇子長到兩歲,皇帝才許其餘妃嬪有孕,恰好皇後在此時再次有孕了。


    弘晟絕對保護皇後,對後宮約束十分嚴格,不過後宮也就三個人,連一桌牌九都湊不齊,無聊就逗孩子玩兒,誰還害孩子呀?


    看到如此場景,安陵容才不得不感歎一句,明明男人可以從約束自己開始,結束這場紛爭,可有的男人卻全然把這個當做一場政治搏鬥的遊戲,打著愛人的旗號,傷害了所有人。


    弘晟的前朝後宮都能安然抓在手裏,安陵容也就不再繼續盯著弘晟的後宮看熱鬧了。春日杏花開放,圓明園春色宜人,她得了弘晟同意,帶著一眾太妃一起到圓明園踏青賞春,無事便再不迴宮了。


    在這賞春的隊伍裏,悄悄混進了冷宮裏的幾個人,眾人調笑,隻當沒有看到。


    多年爭鬥,大家早已精疲力竭,此時共賞春景,迴憶往昔,還有什麽恩怨需要當場挑明呢?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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