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妡竹環顧了四周一圈,壓低聲音說道:“才不是呢,我不問大哥哥是因為不想讓他知道我們的事,畢竟和親已是板上釘釘了,再沒辦法改變。若是和親前夕,傳出了流言蜚語,那豈不是連著把你也給拖入泥潭了?我這是在保護你。”


    宇文斯賢原先也有點想不通,這小丫頭怎麽就這麽能狠得下心腸來,好幾個月都不來找他,若隻是不知道他的住處,那她完全可以詢問榮興王世子的。可她並沒有去問,而是由著他就這樣失了聯,真是絕情啊。


    他也想看看她到底能忍得住多久不見他,最後實在是思念入骨了,整個人茶飯不思,夜不能寐了,這才讓公主府裏的南周探子傳遞消息出來,所以他能知道今晚她會出來看元宵燈會。


    但他沒有想到,她考慮的竟這樣多、這樣全麵,仔細想想,也是很有道理的,她和親在即,當然不宜傳出緋聞韻事,這既會對她的閨譽有損,也會對他在大晉即將進行的下一步計劃不利。


    “嗯,你這麽解釋我就好受些了,若是這樣子倒還能說得通,就怕你是個沒心沒肺的,一點都不想我,那我才真的是要被氣死。”


    宇文斯賢輕輕的哼了一聲,“然後我想了想,不能輕易的放過你,還是得小小的罰你一下才行。”


    謝妡竹立馬將自己的丹鳳眼瞪得大大的,“這麽多人看著呢,你想怎麽罰?不會是要把我從這鍾樓上給推下去吧。”


    宇文斯賢緩慢的搖了搖頭,“當然不是,我怎麽會對我的竹兒做出這樣慘絕人寰的事呢?我隻是要你在待會兒樓下各處一齊放飛孔明燈的時候,在心裏對著我說十遍我愛你,然後你許願的時候,也是要許夠三個和我有關的願望。你能做到麽?”


    “當然能做得到,我答應你就是了。”謝妡竹胸有成竹的點了點頭。


    “先別答應得這麽快,完事以後我可是還要考你的哦。”


    謝妡竹嘟起小嘴:“阿賢你可真壞,存心不讓我好好看燈是不是?”


    宇文斯賢高深莫測的笑了,和親在即,他必須得抓住一切機會再試探試探她的心意,這樣才能確保萬無一失。真心愛他還好,否則若是日後她怪罪起來,那他豈不是功虧一簣?


    “元宵節的孔明燈,按照慣例都會在戌時開始集中放飛,待會兒時辰一到,鍾樓的銅鍾敲響,我們就可以看到四麵八方的孔明燈飛上天空了。再耐著性子等一下喲,小公主。”


    謝妡竹滿心甜蜜,能有他陪在自己身邊看這樣溫馨明亮的場麵,即使日後遠嫁他國再也迴不了故土,也是一份值得保留在腦海裏一輩子的迴憶。


    “咚咚咚”,鍾樓三聲鍾敲響過後,底下街上喧鬧不已的人群,終於開始更加沸騰了起來。


    謝妡竹和宇文斯賢並肩站在鍾樓樓頂,低頭俯身注視著元宵之夜的萬天城。


    幾乎就隻是一瞬間的事情,成百上千隻橘黃色的孔明燈從各處一起飛湧上了空中,從瀏河邊、從街道小巷上、從山林小溪裏……匯聚成了一幅美妙絕倫的景象。


    越飛越高的孔明燈,隨著高度的增加,將黑夜齊齊的點亮。


    有幾隻孔明燈飄過鍾樓的時候,微弱的光亮也將鍾樓上的人麵龐給映照得清清楚楚。


    謝妡竹和宇文斯賢幾乎是同時在孔明燈飛過的時候看見了對方被燈光照映成暖橘色的臉頰。


    那一刹那,他們的心弦幾乎同時被一隻看不見的手給震動了,兩人也同時在對方明亮的眼眸中看到了自己清澈明朗的倒影,那麽深情,又那麽的悲傷。


    她按照他的要求,轉身麵對著他,輕輕動了紅唇,用口語說了整整十遍“我愛你”,之後又正過身子,麵對著漫天飛舞的孔明燈燈海,雙手合十,舉過頭頂,許下了三個願望。


    待孔明燈都陸陸續續遠去了,幾乎再也看不到的時候,宇文斯賢才問了她,“竹兒,可以告訴我你剛才所許下的願望嗎?”


    謝妡竹深深地看向他的眼睛深處,“可以的阿賢,我答應過你的。你聽好了。”


    “第一個願望:祝願阿賢幸福長壽,天天開心。第二個願望:祝願阿賢日後萬事如意,業成大事。第三個願望:在我和親北梁以後,祝願阿賢能輕鬆忘了我,然後得遇所愛,和良人攜手一生,直到白頭。”


    “這就是你許的願望嗎?你怎麽可以這麽殘忍,竟然對著孔明燈祈願讓我和別的女子共度餘生,若是天上的神明聽見了你的所想所求,真的應允了怎麽辦。你不能許這樣的願望,我不要和別人在一起,我這輩子就隻要你,最後一個願望不算數的。作廢!”


    謝妡竹笑容發苦,她又何嚐想許這樣的願望,去把他推給其他人,但是近日她總是被一種濃濃的奇怪宿命所糾纏著,都已經到現在了,北梁那邊依舊沒有傳來要退婚的消息,看來和親是迫在眉睫了。


    她覺得深感無力,仿佛和親是她必須要跨過去的坎,而北梁是她餘生躲不過去的劫。


    在這樣的心態之下,她不會再去做那些不切實際的夢,去夢想著她和他還會有未來,還能有以後。


    就像現在這樣並肩看燈也是挺好的,她隻能盡力珍惜他在她身邊的每一刻,哪怕隻是這短短的一個時辰。哪怕,她真的希望時間能凝固這再也不往前推動,就讓她和他定格在這個鍾樓上多好。


    忍著強烈的心痛,她對文賢剛才的質問避而不答,“對了阿賢,你還沒告訴過我你住在哪家客棧呢。”


    宇文斯賢扳過她的雙肩,低聲急促的說:“竹兒,你還沒迴答我剛才的話。你再不迴答,我就不告訴你了。”


    謝妡竹再也忍不住,兩行清淚從她的眼眶裏流下,“既如此,那就永遠都別說了。公子自己保重,我先迴去啦。我們有緣再會吧。”


    她說完,決絕的下樓離去了,為免傷心,再不迴頭。


    隻留了宇文斯賢一個人在原地心碎,黯然神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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