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深夜便是自己的極晝。


    「什麽?」他好像沒有聽明白。


    「就像芣苢給我的……芣苢那樣。」


    越黑的地方那些微弱的光便會越亮。


    黑夜不能為白晝加冕桂冠。


    可隻有黑夜能為白晝加冕桂冠。


    就像一位精神病患者在瘋人院裏,贈予一個拋出爪牙瀕臨死亡的怪物一朵野花時那樣。


    他在一團虛幻光影中伸出手去,截住透明的杯挺,接過那杯紅酒。


    太微不足道了。


    同枯蝶振翅般。


    有什麽用嗎?


    「有什麽用嗎?」聽聲音,是生氣了。


    京宥遲鈍地歪了歪頭。


    「京宥。」


    一雙手掌夾住他的頭腦,強行掰動到正中央。


    欲厭欽的脾氣已經冒頭了:「四天後你有mect治療,你是仗著重生後記憶不會消散,你什麽都不怕是嗎?」


    「你是哪根筋抽了你去給女人擋酒?」


    「但凡那杯裏加點別的藥你他媽的這次治療又停緩,你是精神病院住上癮了?」


    他其實不怎麽吼他。


    剛才洗澡洗一半接了個電話就出來把人摁在沙發上:「那個女的一個星期之內就會神不知鬼不覺地滾上你們那桌人中某一位的床,這點欲拒還迎的事情你也要管?」


    「你這麽好心?怎麽不去繞著那幾桌,把看起來扭捏的人的酒都擋了呢?你直接記入別人族譜,他們晚上把你照片掛牆上祭拜。」


    好吵。


    京宥不適地皺了皺眉:「瞿盈……月熙熙她們不是那樣的人,可能真的很不願意喝酒。」


    他半個人深陷沙發,被男人卷著沐浴露的味道罩在身下,像一團棉花。


    京宥湊上去親了親他的嘴角:「別生氣了,盧正濤的宴會上不會出現那些下三濫的東西。」


    「你不用太擔心我。」


    他就是那種環境裏長大的,又怎麽會對這種事情沒有防備心呢。


    青年眯起笑來,話連同兩世的糾葛一齊往男人的點上踩:「別生氣了,好嗎?」


    像幻覺一樣。


    要不是青年真的就在觸手可及的地方,神態放鬆、睡意朦朧:活的、清醒的、微熱的、應答自如的,男人幾乎也要懷疑自己被傳染了新病症。


    三年來,無數次地、感到詭異。


    他們好像變成了一對真正的情侶。


    「……真的沒事?除了受寒、頭疼,有感冒徵兆外的?」欲厭欽一股邪火還沒卸下去又被挑了上來。


    他微起身,果然收了大半的怒意,也避開了幾乎要壓抑不住的桃色:「感冒藥吃了?」


    「吃了,都漱口了。」京宥並沒有起來的意思,依然把自己深陷在深藍色的獨座沙發裏。


    「行。」欲厭欽及時地收住手腳,像剝離兩極磁鐵般把自己扯開,準備去浴室拿手機。


    青年忽然伸手扯住他的衣角。


    「怎麽了?」


    他尤其喜歡做這個動作,男人總覺得這種時候他特別像那種、企圖向主人提出需求時不加遮掩討好或挽留的、小動物。


    半晌沒聽見迴答,欲厭欽沉下表情來,伏身仔細觀察他的瞳孔。


    京宥半眯著眼,朝他身後的某一點望去,像是看到了什麽般——這幾乎已經成為病人精神不濟的某個特定標誌了。


    這種感覺是很令他人不適的。


    欲厭欽迴頭去,無數次想同他一樣看見有什麽東西存在於「那裏」。


    他的動作剛到一半就被打斷,青年兩隻手臂順著角度摟上他的脖頸,那間套房沒完全散去的橙味撲上他的鼻尖,然後覆上了半個人的重量。


    京宥把腦袋湊上男人的發旁,唇湊近對方還未擦幹的耳畔:「怎麽捨得走的?」


    「這都能忍住?」


    「都說——我好想你了。」京宥唇角揚起弧度,眼底的碎光在動作間流散,嗓間增添了不少屬於成年男性的嘶沉。


    「欲厭欽。」


    「明天的飛機不是已經改簽了嗎?」


    青年微涼的手指透過浴袍探進他的領地。


    男人的唿吸幾乎瞬間收斂。


    一小團棉花,展開手腳卻切實地標誌著著男性特徵的身軀。青年為了角色長期保持鍛鍊的身軀,比前世不停地輪轉在醫院間的那具更凝實。


    他雙目上抬,停在男人精壯得異於常人的身軀上。


    為什麽前世會那樣害怕這種事情呢?


    因為被強迫成為同性戀、是因為受趙江程的影響、還是因為床.伴每每總把握不住尺度的熱情?


    但其實並沒有那樣可怖的。


    對吧?


    欲厭欽下伏,下頜落在他的鎖骨間深吸一口,疑似輕微喟嘆了一下,單手挽住他的下半身抱起朝浴室走去。


    要跨入磨砂門前,男人低頭輕看了一眼他的模樣。


    雖然青年的黑發沒有留到前世他喜歡的那個長度,但對方縮在他懷裏時還是會繞出幾縷貼在他的肩肌上。


    他的小金絲雀。


    乖得不可思議。


    一向是割裂的。


    前世的京宥因為有第二人格存在,失去某些糟糕記憶的主人格甚至在二十四歲還能朦朧地留有一些少年時期的稚嫩。


    從那種環境和遭遇裏長出來的玫瑰花卻嬌艷得連刺都沒有。


    他隨意間的眼神竟同那些萬千寵愛裏長大的小王子沒有兩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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