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因為銀幕閃耀才能站在燈光下。」戲檸舟搖頭。


    「是因為有些人站在那兒,那兒被稱為燈光下。」


    京宥換了話題:「所以……你們是生什麽病、怎麽進來的呢?」


    一切看似融洽合理的對話放在這種敏銳的話題上,很快暴露出眾人的「病人」身份。


    瘋狗抬頭瞄了他一眼,很快繼續低頭吃飯。


    四維不得已解釋:「哎,我……我記不得我是怎麽進來的了。」


    「就是每個月固定有人給我打錢,但是來看望我的人我都認不得……」


    「二維在這兒的時間比我們都早,他邏輯不清楚,我們也不知道他生什麽病。」四維看著瘋狗像不要命一樣啃食著掉在餐桌上的食物,嘴角抽抽。


    「但能肯定,人不正常。」


    京宥把視線放在戲檸舟身上。


    青年藍色的瞳孔輕波了兩下,身體後靠,捕捉到了什麽記憶般:「我啊……」


    「是我的愛人送我進來的。」


    「但是,我沒有生病哦。」


    京宥輕笑了一聲。


    他難得露出這樣神情,叫一桌的人多少感到意外。


    少年手指點了點頭顱:「我做登記的時候,碰到了不少病友。」


    「幾乎都嚷嚷著自己沒有生病。」


    正經這麽久,京宥還以為戲檸舟是對個人定位認知很清晰的人,同他一樣是抱著某種不可說的目的來住院的。


    他笑了會兒又斂了表情:「檢查的醫生就安慰他們說。」


    「沒事,來到這兒的人都是這麽說的。」


    「被小看了啊。」戲檸舟並沒有因為他的話感到尷尬,依然堅持自己的觀點,「有點煩惱。」


    京宥眨了眨眼,終於動了在杯裝裏的勺子,送了口食物進嘴。


    他還沒咀嚼,味蕾瞬時展開。


    味道意外地好。


    瘋狗很快啃完身前的飯,朝京宥那邊盯。


    他攪動兩下手指,磕磕巴巴吐出四個字:「桂圓,芋圓。」


    京宥聽不明白,但還是讓了飯碗。


    這種行為不被醫院允許,很快在傍晚的時候被告知給來接他的男人。


    欲厭欽並不意外,按照約定把人接走,一路上開著車都沒說話。


    答應京宥來住院,條件是晚上一定要迴欲家住。醫生對他這種根本不利病人隔絕外界的舉動毫無辦法,好在京宥沒有什麽過度的反抗。


    少年坐在副駕駛,手指攪動了兩下,把白天聽的對話重複了一遍:「488這邊的建議,是做mect,如果同意簽字,治療可以從周五開始。」


    今天是周三。


    男人打了方向盤,沒立刻接話。


    京宥又沉入自己的思維裏。


    精神病院提出這個治療方法在意料之內。


    上輩子是因為有選擇,他在兩者之間挑了開顱手術。京家那種水平的醫師團可不是任意地方都能組建出來的。


    沒有選擇的餘地下,吃藥抑製不住的嚴重情況,首選方案自然是mect。


    欲厭欽好像說了什麽。


    他沒聽見。


    京宥忽然多嘴問道:「假如……」


    「我是說假如。」


    「有兩個方案可以治病……」


    他按照前世的手術標準大致描述了一遍:「……就是,我可能變成永生癡呆;或者可能需要終生治病……」


    「宥宥。」


    從前排抽了煙,把煙杆往車窗外停留的男人打斷他亂七八糟的話。


    「我說過了,你怎麽治療,我都會陪在你身邊。」


    「這世上的終生治療又不止這一樁病。」


    「你隻是生病了。」


    欲厭欽眉宇沉沉。


    車窗裏的少年低垂著頭,又不知道聽進去了幾個字。


    京宥無意識地握拳。


    好似有別的不安卷席上心頭——


    他並不是很了解欲厭欽。


    好像並不是完全掌握這個人的想法或欲望。


    作者有話要說:


    恢複日更。


    第40章 尋找星星的日子(1)


    欲厭欽不喜歡把投資種在不會發芽結果的萌種裏,印象裏男人做所有的事情都有利弊考量。


    「隻是生病了?」


    「你會想一直陪著我嗎?」


    京宥又沒有聽到這兩個問題的迴答。


    獲得新生沒有多久,他不出意料地開始厭倦日複日的生活。正如厭惡自己能夠一吐一吸,卑劣但不得不依賴空氣生存。


    連貫著前世的一切,就好像命運先拿他試藥,開顱是否可行、倘若不可行,折了命選另外一種。


    聽話的病人就連朝護士提出請求時,那雙眼睛裏透出的神色都是怯怯畏懼的。


    「請問,你們種在這裏的花是可以采的嗎?」


    後院哪兒來的花啊,不過是沒人定期清理的雜草。


    護士心軟得不行,給他批了件毯子,讓人隨便摘:「你就在這裏乖乖採花不要亂跑,半小時後吃糖哦。」


    在488裏,吃糖成了大部分病人用藥的暗號。


    京宥點頭。


    他有些麻木,甚至捏著花環的手腕微微顫抖。


    少年蔥白的手指間纏繞著那綠翹尾,芣苢從這一頭鑽到了那一頭,像小蛇一樣探出來。


    他蹲在花叢旁,摘一株很長的白花,往上麵灌。


    「是歉禮。」少年趁著醫生護士沒注意時,提著花環扣給了輕症患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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