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宥把唿吸頻率調鎮定,拱動身體,又猛然發力從衣服堆裏朝門口奔去。


    「找到啦——不聽話的小朋友。」


    京宥渾身發毛,已經是盡了全力逃跑,在門口還有兩三步的位置還是被人捉了起來。


    身體騰空的感覺太熟悉了。


    他看見身旁的小孩焦急地衝過來,感受著身體被拋動,即將狠狠地摔在地上。


    京宥本能地閉上眼睛,任憑恐懼席捲自己。


    痛感並未來襲。


    京宥雙眼一睜。


    「小宥,做了這場手術,你就不會和我一樣了哦。」


    「小宥會過得很燦爛哦。」


    地下室的燈光一向不太好。


    京宥眯起眼睛,想要看清男人的麵孔,偏偏手術燈的光直對他的五官,叫他怎樣也明晰不了視線。


    白熾燈像攝人魂魄的魑魅魍魎。


    站在手術台旁的小孩已經哭得鼻涕流到嘴上,他拚命嘶喊著:「不要!!!救命!!!」


    手術刀的燈光一偏,偏成了半晝入海的夕陽。


    「小宥,媽媽對不起你。」


    京宥沒先睜眼,手指伸來摸了把臉,一手的淚。


    懷抱太溫暖,他站著被跪在地上的女人整個攬在身體裏。女人的洗發水味道很舒服,發膠卻摩擦著他臉蛋生紅。


    「……媽媽?」京宥伸出手去,想要摸到女人的臉龐。


    他稍稍後退,目光落在女人的正麵上。


    可女人的頭像被菸蒂燙出漏洞的墨紙,唯留下深黑的空洞。


    「不要離開,求求你,不要留他一個人!」死扯住女人衣擺的孩童瞪大著雙眼。


    京宥把注意放在他身上。


    「他不想去一個新家庭啊,就沒有人愛他嗎!」


    「你不要走啊,你走了他就沒有媽媽了!」


    「他已經沒有爸爸了啊啊啊——」


    那天的夕陽格外紅,藏著好多漂亮衣服的家為晚霞卷染了最後一層生氣。


    京宥又被攬在另一個充斥煙燻味的懷抱中,耳畔炸響火車鐵軌的咕嚕聲。


    他坐在下鋪發黴臭的被褥上,扭頭看身邊的小孩。


    「你不傷心嗎?」小孩問他。


    京宥搖搖頭。


    「算了,笨蛋。」


    臥鋪對麵的散布著一股濃重的汗臭味,還夾雜著什麽魚腥和噩夢。


    大叔眯起眼睛,幾層下巴疊在一起,朝他遞來一個蘋果:「小朋友,吃嗎?」


    「你媽媽洗漱去了吧,還沒餵你吃晚飯哦。」


    「跟叔叔玩個遊戲好不好,叔叔這裏有好多蘋果。」


    「你褲褲裏的東西給叔叔摸一下,叔叔就給你一個好不好?」


    身旁的小孩突然蹦跳起來,尖銳叫囂道:「滾啊!!!死變態——給我死啊!!」


    京宥不明白。


    他好奇地轉了轉眼睛,怯怯應了一聲,伸出手指往對方骯髒黢黑的手心探去。


    抓住的不是蘋果,是一遝總數看上去還不足兩百的零錢。


    下一秒,手腕就遭一塊硬木敲擊,人和錢一起偏跪到一側。


    水泥地,不通風,油煙和錢臭澆了他一身。


    京宥本能想嘔,又活生生忍住了手腕的劇痛,調整跪姿,低著頭一言不發。


    「老子不管你以前多大個少爺,現在家裏沒錢了,錢都要歸我管,你偷錢是什麽爛毛病?」


    「想死嗎?!要不是我湯家可憐收留你,你現在早死了,還偷錢、偷錢?!」


    拐杖一下又一下地沉重地落在京宥肩膀上。


    他側過頭去,這間歇的痛感甚至集中不了他潰散的注意力。


    那站在身邊的孩童也一言不發,手中拽著他為了給湯嶽鳴湊春遊費的小計劃本。


    孩童丟下本子,用腳踩踏兩下,嗤笑一聲。


    悶棍掃風的聲音被埋藏,揮打耳畔的力度變成了巴掌。


    京宥低著頭,把臉順勢轉到一邊,發絲垂下遮住了麵龐。


    他已經發育成了少年,身上套著不知道從什麽地方借穿來的黑色緊身衣。


    頭上的兔耳發卡被扇掉在一旁。


    一向柔弱的婦人站在他身前,滿臉不可思議質問道:「你在幹嘛啊?你在幹什麽?京小姐要知道你現在是這個樣子,你對得起她嗎?」


    京宥輕輕笑起來,雙手中還揣著盤子:「媽,京小姐是誰?」


    趙江雨一個字說不出,再一次舉起來的手凝滯在半空中,輕輕顫動、紅腫不已。


    婦人捂住口鼻,轉身哭作一團。


    跟在京宥身後的小孩無聊地踢了踢石子:「哈哈哈,被問到了嗎,好奇怪哦。」


    小孩彎腰抬頭來,對著京宥笑:「你這幅樣子還挺好看的嘛,為什麽不答應昨天騙你的那個男人,和他上.床呢?」


    「你反正不也是,噁心的同性戀嗎?」


    京宥一言不發,蹲下去撿起兔耳發卡,扣在頭上,又拉了拉卡襠下的緊身衣,臉都不紅一下:「媽,先迴去吧,小嶽迴家沒人做飯。」


    他伸出手去,摸上婦人聳動的肩。


    婦人轉過頭來,變成了另一張麵孔。


    是個中年男人,嘴角的痣尤其明顯。


    趙江程一步步逼緊來,搖動手上明顯已經被人喝了幾口的酒:「我的好侄兒。」


    京宥嚇得後退兩步。


    「別怕別怕,別怕昂。」趙江程嬉笑著,「這不是什麽毒.品,隻是檢驗一下你正不正常的東西,畢竟小侄子幹淨得像一個玻璃瓶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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