怔怔地看著他,看著他近乎固執地目光,卻帶著一絲悲天憫人。蒼泠抿直了唇角——


    「什麽時候改行當菩薩了?」


    「泠公子……」


    「我說過,別再說這種話。」迴過身,望向不遠處的木柵欄,「我不愛聽。」


    木柵欄裏的馬噅噅叫喚,一抹墨綠大大咧咧拐過轉角,壓痕褶皺清晰可見。


    「蒼泠,原來你在這啊。」


    歪斜的發髻旁還粘著根枯黃的草根,不甚雅觀地打了個哈欠。


    又撓了撓發癢的耳朵,「剛剛,我好像聽見有說話聲。」沈先往他身後瞧去,「在做夢嗎?」


    繃了多時的肩膀漸漸鬆下,蒼泠好笑地看著他頭頂的稻草。


    「你沒做夢,是我在做夢。」


    「嗯?」沈先沒反應過來,茫然地看著他,忽地眉頭一蹙,「我懷疑你在罵我。」


    舉起胳膊伸長手,取下礙眼又滑稽的稻草,遞給他。


    「不用懷疑,就是罵你。」


    沈先看著手裏的稻草,無法反駁。


    瞥了他一眼,蒼泠朝著來的方向迴去。


    「方才你過來時有注意到那,黑馬嗎?」


    沈先聞言扭頭,「烏影嗎?」見蒼泠點頭,他望向轉角的馬圈,「瞧了一眼,看上去似乎好些了。」


    又一頓,「怎麽?有察覺什麽不對嗎?」


    「沒什麽,我不太懂馬,看不出它是好是壞。」就隨口一問。蒼泠慶幸,看沈先的樣子,應是沒發現黑影。


    烏影,黑影?無趣地扯動嘴角。


    「昨晚敲釘子時吧,我其實也一直在想這件事。」


    他沒事,沈先倒是有一事難受了半宿。本想今早跟蒼泠說說,醒來卻不見他的人影。


    「同那黑馬有關係?」


    準備扯袖子的爪子驚訝地縮迴,「你是我肚子裏的蟲子嗎?」


    ……蒼泠微笑著踹上他的小腿。


    然後冷眼瞧著,抱著腿齜牙咧嘴痛唿的可憐蟲。


    沈先委屈得想哭:「你不是蟲子,我是蟲子可以了吧?」


    眉頭皺了皺,蒼泠突兀地開口,問他:「你覺得誰最有可能?」


    猝不及防地轉了話題,沈先楞了楞,才道:「和你想的一樣。」


    第23章 沈先


    蒼泠挑眉:「怎麽,當蟲子當上癮了?」


    「你……可真記仇。」


    一瘸一拐地蹦躂,伸長胳膊攬上他的肩。沈先望了眼病懨懨的黑馬:「但還是要說一句,也許我們想岔了,也不是不可能。」


    意料中的白眼不偏不倚奉上。


    「既然如此,那你倒是說說我在想什麽?」一邊問他,一邊撥開礙事的爪子。


    失去重心的身形晃了晃,伸手隻摸到一團空,「喂,我受傷了,你好歹也扶一把啊。」居然這樣吝嗇又狠心?


    沈先還在腹誹,蒼泠已徑直來到高大的黑馬跟前。黑馬慢慢抬頭。


    他心中一驚,慌忙想要阻止:「別碰……」話方出口,隻聽得鐵鏈拖地的聲音響起。


    暗道一聲不好,再也顧不得腿疼,沈先疾步上前抓住蒼泠的胳膊就將他往外拽——白皙的手指堪堪避過張開的馬嘴。


    沒有如願,兩耳朝背倒下,黑馬直直地瞅著他們。嘶鳴兩聲,前蹄發泄似地刨地,鐵鏈咣咣作響。


    嘖嘖搖頭,沈先拽著蒼泠又往後退去些,「要不是拴著,今天你就得去奎軍醫那接骨了。」覷了一眼懸在半空不自覺握起的手,「沒事你摸它幹啥?」


    蒼泠有些發怔,雙唇微張,囁嚅道:「它好像不喜歡我。」


    眼眸眨了眨,在明白過來「它」指的是黑馬後,沈先不由樂了。


    「雖說戰馬性/烈,但它要比其他動物更通人性。你對它好,它就溫馴。反之,它也是會記仇的。」就像某人。


    不羈的黑馬甩著脖子打了個響鼻,似乎並不贊同他的說法。


    「馬也會記仇嗎?」遲疑著開口,蒼泠若有所思地瞧著黑馬,「那,它能告訴我們,是誰給它下/毒的嗎?」


    眼尾的笑容淡下,沈先思忖著他的話和可能性,目光停留在跟前的黑馬。


    蒼泠也不催,畢竟自己也不過隨口一說,俯身去撿方才被拉出馬圈時帶出的一些幹草。


    從冷眼對視的黑馬到指尖靈活翻來轉去的草,沈先有短暫的走神……


    稻草敲上發懵的腦門,蒼泠疑問地看著他:「行不通就算了,至於愁成這副模樣嗎?」


    後知後覺地摸上糾結的眉頭,沈先張著嘴說不出話。


    「我也是隨便一說。」丟了稻草,蒼泠無所謂地拍了拍手。


    忽然,別別扭扭地,「或可一試。」


    蒼泠停下動作。


    「隻是馬畢竟不像狗,」再次望向目光警惕的黑馬,沈先也知有些冒險,「不知道能不能聽懂我們的話?」


    略一躊躇,沈先邁進馬圈。


    「喂,你?」


    不明所以,卻在下一瞬,驚訝浮現眼底。


    沈先來到黑馬的身側,掌心順著油亮的鬃毛,一下一下輕揉緩慢地,像撫慰,更像討好。


    「好馬兒,乖馬兒,你該知道是我們救了你對吧?」


    黑馬迴頭瞥他,寬厚的嘴皮子威脅地掀了掀,露出整齊的門牙。


    「哎哎,你先別惱,我也不是來邀功的。」他表情無辜,語氣真誠,「我知道,醉馬草的味道不好,也難怪你脾氣暴躁。別說你,換了我被莫名其妙下/毒心情都不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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