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拾沿著被照亮的石磚悄無聲息地往前走,然後止住了腳步,兩具棺槨,竟然都是浮在水麵上,漆黑水光映著燭火,他俯下身想去碰,忽然被握住了手腕。


    「你能不能長點心,」宋柏無奈道,「墓裏的東西是能亂碰的嗎?」


    下一秒他把手插進了漆黑的水裏。


    唐拾本來一臉要你管的神情,在他做了這個動作之後表情徹底裂了,拽著宋柏的手腕把他手提上來。


    掌麵上沾著猩紅的液體,不知道是什麽,手掌上卻完好無損。


    「想早點變成殘疾你也不用來墓裏。」唐拾沉著臉,緩了半天才把懸吊到嗓子眼的心髒按下去,唿吸還是有點急。


    「不會。」宋柏貼著他在一邊低聲道,指了指水麵,水雖然泛著紅,水麵上卻時不時有蟲子躥過去,想必不是什麽腐蝕性液體。


    「你不是有潔癖嗎,所以這種事情要交給帥的人做,說不定墓主看我長得好就放過我了。」他含著笑道。


    這人真是……唐拾無奈揉了揉眉心,眼角眉梢還是神色冰冷的模樣,握著他的指尖卻忍不住收緊了。


    宋柏碾了碾指尖的液體,液體味道怪異,應該不是普通的水。


    唐拾大腦急速轉動著,他停住腳步,握住宋柏胳膊還沒來得及鬆開的手指尖微動:「你還記得上麵的骸骨嗎?」


    「怎麽?」宋柏問道。


    「那些工匠給自己留了逃生通道,為什麽最後他們沒能逃出去?」唐拾道,他迴想起被埋在厚重泥土裏的骷髏,隻覺得怪異。


    沒等他想出個所以然來,空蕩蕩的墓室裏深處忽然傳來沉重的迴聲——腳步聲儼然已經在另一個通道之外!


    倘若不是另有人進來,那便是先前的村民又折迴來了。


    宋柏神色一凝,兩人同時起身,顧不得其他。


    主墓室兩側有四條通道,大約都是通往儲放藏品的耳室。


    宋柏閃身進了通道,唐拾緊隨其後,悄無聲息地跟了進去,黑暗恰到好處地掩住了兩人的身影。


    主墓室裏響起淩亂的腳步聲,唐拾忽然感到腳下一空,暗道不好,卻已經來不及調整方向,腳下石板豁然向下翻開!


    宋柏眼疾手快,撐著石壁一把撈住唐拾,不料身後的石板次第翻開,竟然一點站立的空間都沒給他們留下。


    宋柏低低罵了一句髒話,雙腿盡力往兩側一蹬,整個身體展平,利用鞋底的摩擦力,生生止住了下滑的勢頭,一隻手撐著牆壁,另一邊胳膊還死死抓著唐拾的側腰,手臂上青筋畢露。


    蠟燭從唐拾手裏滑落,掉在通道底部熄滅了,僅僅瞬間的照亮,足以讓人看清楚底下的境況,一尺來長的森然尖刺密布在下麵,一絲空隙也無,刺上還有倒鉤,一旦掉下去保證能把人紮得鮮血淋漓,沒準還來個對穿。


    木製的箭已經朽爛,不知道什麽材質的尖刺卻依然鋒利異常。。


    唐拾的情況比宋柏還要差不少,經曆漓陽地震後他反應能力和體力都及不上宋柏,此刻腳尖頂著側麵的牆壁,堪堪垂在尖刺上方,通道空間過於狹窄,他的手隻能拽著宋柏的肩膀,整個人樹袋熊似的艱難地掛在他身上。


    「這是要碳烤人肉串嗎?」宋柏喃喃道。


    這人還有心情開玩笑,唐拾服氣了,喘息著咬牙道:「怎麽,我給您老架個火?」


    外麵還有村民,稍有不慎就會被發現,兩人都是貼著耳朵用氣聲說的,說實話按照他們的警惕性不該再次中這墓中的機關,但誰也沒能想到村民拿了財寶出去還能再迴來。


    「你們瘋了?」


    外麵傳出來一聲方言怒喝。


    宋柏噤了聲。


    他在村裏混了那麽多天,方言已經能聽懂七七八八。


    隔著黑暗,另一個村民用尖細的聲音反駁道:「多拿點怎麽了?反正裏麵東西那麽多,還能多休息個把月。」


    「不行!絕對不行,」原先的聲音道,「沈先生說了,不能動裏麵的棺材。」


    「還一口一個沈先生,」尖細的聲音嗤笑道,語氣中充滿了不滿,「他怎麽知道這裏有個大墓,說不定自己早私吞了不少,全放在棺材裏才不讓我們動。」


    主墓室裏頓時充斥著竊竊私語聲。


    「你別胡說。」另一個聲音顯然氣得不輕,「沈先生是好人,他平日裏救人你們可是看在眼裏的。」


    人心刁蠻,物資匱乏的時代,這幫鄉民並沒有多少道德可言。


    爭執了半天,尖細的聲音不耐煩道:「有誰不想發財的,現在滾。」


    有人憤而丟下手裏的鏟子,說了句什麽。


    剛剛那個尖細聲音的主人也是個膽大的,說幹就幹,外麵傳來一陣粘膩的水聲——他踏進了水裏。


    唐拾吃力地把身子撐起來一點,宋柏的臉是朝裏麵的,什麽也看不見,他這個角度能瞥見外麵一點隱約的火光。


    「別動。」宋柏用很低的聲音道,「腿放上來。」


    唐拾依言把腿勾到了他腰上,脫力發抖的手臂緩過來一些,這才發現這姿勢……屬是有點一言難盡。


    宋柏的吐息全落在他後頸上,很癢,唐拾身體微微有些僵硬,但此刻也顧不了這麽多,他終於能看到那些村民在做什麽了。


    兩個村民一前一後走進了猩紅的水裏,越走水越深,水聲與平日裏的並不相同,顯得更為粘稠濕滑,並且竟然帶著一絲溫度,嗓音尖細的那一個心裏有些發虛,但被古董沖昏了頭的興奮沖淡了恐懼,他趟到中央鐵鏈拴著棺槨的地方,水隻沒到人的胸口,那人得意道:「看這不是沒事嗎,開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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