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拾捂著口鼻,從表情上來看整個人處在窒息邊緣。


    他退後幾步,緊緊靠在窗邊離屍臭最遠的地方,突然間手擦到了牆壁上突出來的硬塊。


    「?」唐拾捂著嘴小心翼翼地蹲下來,看著牆壁。


    牆壁到床後的縫隙裏,隱隱閃著淺綠色的螢光。


    唐拾拉起毛衣,讓領子蓋住備受摧殘的鼻子,勾了勾手指讓宋柏過來。


    宋柏本來還在研究地上的屍體,瞟到唐拾招手,走過來側身在牆角看了看,同樣注意到了那點螢光,他修長的手指在縫隙裏探了探,隨後示意唐拾幫忙。


    兩個人一人一邊抬起床沿,同時發力,把床挪開了。


    由於停電,黑暗中那點螢光綠顯得格外清晰。


    「讓一下。」宋柏看了看四下無人,活動了一下筋骨。


    唐拾的聲音透過毛衣傳出來:「幹什麽?」


    宋柏嘴角微微勾起來,輕聲道:「給你看看城隍的本事啊。」


    唐拾看他的眼神活像是看一隻張開尾巴毛竄來竄去的孔雀。


    宋柏指間劈裏啪啦冒出一陣金光,這金光唐拾已經見過兩次了,這次陣架格外大一些,金光凝成了一米多長的霧氣,隻聽他低而快地念了句什麽,金光一熄,掌中出現了一柄素白的油紙傘,白色的絹布上什麽也沒畫,隻有傘骨處刻著金色的咒文。


    城隍一脈曆史漫長,很多人都會有祖祖輩輩繼承下來的法器,他並不意外。


    唐拾凝神,以為他要施咒,結果卻見宋柏捏著小白傘就往牆上戳。


    第一下紮歪了,牆紋絲不動,撲簌簌掉下來幾塊發黴的牆皮。


    唐拾站起身,看著他鼓勵道:「用點力,明天早上一定能紮穿。」


    宋柏絲毫沒有羞愧的意思:「意外。」


    他又紮了一次。


    這次整麵牆一震,像是被炮轟到了一樣,幾秒後連地板帶牆灰地完完整整垮出來一個洞,裏麵的牆漆顏色顯然跟外麵的新漆不同。


    宋柏拿手電筒往裏一照。


    ——裏麵整齊地碼著幾個盒子。


    唐拾抬手一勾,打開了一個,裏麵放著一個光潔的白瓷碗,盒子的內壁貼了一小塊白色的不幹膠,上麵寫著類似編號的東西,編號旁邊有道細微的筆劃,像是寫字者習慣性地劃了一道。


    兩人愣了一瞬,少頃宋柏把小白傘往地上一拄:「口沿無釉,黃色釉淚,定窯的瓷,倒賣古董團夥再怎麽著,也不會把東西交給王萬麟這麽保管吧?」


    王萬麟扣到這個地步,也不至於自己買古董玩。


    那就隻有一個解釋。


    「他私藏了盜墓團夥的貨。」


    「周白桃為什麽沒想到清理這個?」宋柏問道。


    「因為她是聰明人,」唐拾輕聲道,「——聰明人都覺得沒人跟自己一樣天賦異稟。」


    同樣是先入為主,周白桃沒料到王萬麟會跟自己一樣想到把東西封在地板裏。


    作為初春來講,這場雨下得有些久了。


    一夜過去天並沒有晴,重重的雲依然壓在城市上空,帶著經久不散的濃霧。


    趙明川已經竭盡全力讓大媽別說出去,然而沒過多久,出租屋的天花板上埋了具屍體這種驚世駭俗的事依舊傳得相當快,附近幾戶人家立即搬空了,被封起的老樓天天有人圍觀,有的說樓上埋的屍體不止一具,四麵牆上都有,有的信誓旦旦稱牆裏有吃人惡鬼,每隔幾個月就要吞一個妙齡女子,總之傳得亂七八糟,有鼻子有眼。


    趙明川光處理這些謠言就忙得焦頭爛額,終於逮著空扒住了宋柏。


    他摸著幾天沒剃的胡茬愁容滿麵,拿出一根煙來,在窗口吞雲吐霧,感覺自己快要猝死過去,再迴頭一看身旁這小子容光煥發,頭發紋絲不亂,身上還散發著一絲淡淡的香甚至能當場抓去做街拍模特,更加抑鬱。


    宋柏照常往嘴裏扔了一顆薄荷糖,站在窗邊道:「王萬麟屍檢結果出來沒有?」


    「城隍廟的檢查結果是沒有用咒的痕跡,直接死因是脖子上三個刀口,周白桃一個人沒那麽大力氣,是男性下的手。」


    「王萬麟私自倒賣被東家發現,對方想滅口不是沒有道理。」宋柏咬著薄荷糖,大腦十分清醒。


    「他身上還有數十道拖拽傷以及其他刀造成的創口,刺入力量較小,有明顯的泄憤傾向,初步估計是周白桃把王萬麟的屍體切成幾塊砌進地磚裏。」趙明川道。


    「處理未僵硬的屍體會造成大量的血液和組織液濺射物,到時候查一下出租房的水錶就能說明那些切割傷是在哪造成的。」宋柏看著窗沿上濕漉漉的青苔道。


    「說起來……」趙明川放下煙,欲言又止,下定決心似的道,「那個叫唐拾的,是你什麽人?」


    宋柏轉了個身,背著光,看著地上的一動不動的影子,眼中看不出是什麽情緒,良久才道:「一個有點意思的人。」


    「別扯淡,有點意思是什麽意思?」趙明川嗤道,「先不說他這人到底可不可信,光是看著就很可疑。」


    「你搞錯了,」宋柏淺淺地伸了個懶腰,輕巧地略過了這個話題,「可疑的是城隍總部,唐拾在漓陽醒過來,會符術,懂鬼神,問題大了去了,為什麽我兩年來從來沒有從任何人聽說過這個名字?」


    趙明川沉默半晌,眉頭擰成一個川字形,躊躇了半天才道:「說了你可別怪我,這個名字確實有點問題,但是城隍上麵一直壓著,導致現在都沒什麽人知道,那個叫唐拾的,他不是從周邊小縣城醒來的,他是在地震中心被發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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